2. 魔术戏班
  1939年，龙城沦陷，大街上到处插满了**。

  一队队扛着枪的日本巡逻兵时不时走过，随着走路的步子，帽子两边的布帘呼扇呼扇的，活像两扇猪耳朵。突突突——挂着**的挎斗摩托，不知从哪里窜来，躲闪不及的挑筐人冷不防被带倒，筐子里的土豆骨碌碌滚了一地，另一只筐子里的母鸡也咯咯咯地干脆来个倒栽葱。还没等挑筐人龇牙咧嘴揉着膝盖爬起来，挎斗里便丢出一句日本话，想来是骂人的。这世道，走路得格外留神，若是被“东洋车”撞断了腿，算你倒霉。

  夏日午后，大街上一片萧条，没有了往日的车水马龙，卖包子、馒头的摊儿也荒了，一只沾满了灰尘的竹笼屉歪扣在地上，像个半死不活的人。唧鸟时不时讨人嫌地叫上两声，远处的景物像在一片水蒸气中抖抖索索。不远处茶铺的幌子却懒得抖动一下，死鱼样垂在那里。

  “这鬼天气，热死人啦！”一个黄包车夫摘下自己的帽子当扇子，苦着脸抱怨道。坐在茶铺外面的长条板凳上，叫了碗凉茶。一个路人突然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大概是发了痧吧。“唉”车夫叹了口气，摇摇头，举起茶碗放到嘴边，继续喝茶。

  “卧鬼金变戏法了，卧鬼金变戏法喽！大家快去看啊！”突然，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蛰伏在各处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呼”地一下像潮水似的向着天桥上涌去，那里很快便聚集了很多人，围在外面看不见的记得直搓牙花子，直跳脚。这都成一景儿了。

  “各位老少爷们儿，我卧鬼金不才，给大家献丑了！”只见天桥正中站着一位长袍马褂约莫四十出头的先生，身材高大，精精瘦瘦，一身麻利清爽，正给大家作揖拱手。原来，他正是北平小有名气的魔术师——卧鬼金。浓眉大眼，眼睛里像放了块银元，极为清亮有神，像正乙祠的角儿——这眼神是指哪到哪儿。一头干净的短发，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谁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但都传说他本是显赫家族的子弟，家境甚是富庶殷实。后来因为一场变故家道中落，从此便流落了街头，只得终日以乞讨为生。尽管只是道听途说，但对于一个非常之人的身份，人们还是愿意相信的。

  当时卧鬼金小小年纪，落难于此，不禁让人生怜，街上的人看他可怜，总愿接济他一下。13岁那年，突然失踪，如人间蒸发一般。人们以为他已经死了，无不摇头叹息。约莫三十年过去了，当人们早已忘记他的时候，他突然又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了！这么多年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练就了一身魔术绝技，还带回几个徒弟，均继承了他的衣钵，个个身怀绝技，技艺非凡。从此，开始了在天桥上卖艺的生活。

  说起卧鬼金魔戏班的表演，好生了得，什么变个火盆、金鱼缸，大变活人，都是小技艺，他的表演风格自成一统，表演总是让人意想不到，甚至有些——诡异。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门独门绝技，那就是——口技！很多的人，为了看一眼他的魔术，从大老远的地方慕名而来。可他的表演场次却极少，有时一个礼拜就那么一两次，可能有时一个月也不来一次，而且多半还就是这种情况。大家都私下里议论，“这卧鬼金表演戏法，莫不是看脾气心情吧？”“兴许就是吧。”“那你说他每日挑费怎个保证？”“啧啧，人家不指着这个吃饭，老哥。”说话人努努嘴，神秘兮兮地一挤眼睛……

  正因为如此，卧鬼金的出场，显得尤为金贵，而每次出场，人们便会蜂拥而至，有次甚至惊动了街上的巡警。茶楼、戏楼想请卧鬼金他们驻进来，但都没成功。可当时，有的是戏子、艺人尖着脑袋愿意挤进来，可他老金……让人捉摸不透，便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提起来天桥卧鬼金，整个龙城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七八岁的小孩子，都能有板有眼说个一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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