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 / 2)
        钱国立和张丽琴还躲在王刚安排的宾馆里，但是春节还是有些地方要去拜年的，比如钱刚的奶奶。奶奶听村里人说钱国立破产了，岁数大了又不会打电话，就东打听西打听，三叔、四叔告诉她老大欠**了，奶奶哪里懂什么是“**”，三叔说，就是欠很多钱把房子、厂都卖了还不够还，奶奶问，那得多少？三叔说几千万吧。

        几千万对钱刚奶奶这样的农村妇女来说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现在自己儿子欠债几千万那还了得。那天钱刚拜年奶奶就拉着钱刚要确定事实，钱刚觉得跟她说了她也不懂，就敷衍说没事儿，还得起，人家也欠我们工程款呢。他不想继续讨论，关于借贷也好、破产也罢，只想春节假期清净一下耳朵。

        钱刚从奶奶那上坟回来见到三叔和四叔也来拜年，没好气的搭理他们，当初跟宋一舟赎房时钱不够，想跟三叔、四叔借个五万都没借到。钱国立金戈战商场时可是带他们一起出来打拼的，如今老大有困难他们却袖手旁观，还假惺惺关心自己父亲着实让钱刚窝火。随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二叔。

        似乎每个村都有一个傻子，钱刚奶奶的村也不例外，而这个傻子就是钱刚二叔，所有人都叫他二傻子包括钱刚奶奶和父亲。小时候钱刚也以为他是真的傻子，怕他发病打自己，老是躲着他，可二叔见到钱刚总是向他招招手让钱刚过去，然后偷偷往钱刚口袋里抓一把瓜子或者花生后摸摸他的头冲他笑，也会抱起钱刚用他的胡子咯吱钱刚，然后笑得比钱刚声音还大。

        钱刚二叔为了谋生需要赚钱，夏天要是听到拍着木箱卖冰棍的准是他，因为全村只有他不种地卖冰棍，他会批发冰棍到集市卖，冬天就批发甘蔗卖，赚到钱就买卤菜到各个村民家换酒喝，每次钱刚奶奶看到他拿着卤菜去人家吃饭就站在门口骂：“二傻子”。

        二傻叔没有地，他也不会种地，但是有一个长期赚钱的技能-训公羊“放窝”。十里八村只有他一只公羊“放窝”，所以名声在外生意稳定。公羊被他喂得跟驴似的特别大，而且跟狗一样听话，每次公羊出去“放窝”都是公羊在前面拉着自行车；他就一手扶车把一手拿鞭子赶。村里小孩见了就拿竹子、棍子的挑逗公羊，二傻子拿鞭子往地上猛抽出响来喊道“滚”，孩子们一哄而散跟后面唱着“二傻子、二傻子”。

        二傻叔对公羊宝贝的很，怕被偷了，于是把公羊跟自己住同一屋檐下，他住里屋公羊住外屋。二傻叔“放窝”的费用是跟着通货膨胀持续涨价的，这二十年从最初两元到五元到十元、二十元、四十元，如果没继续涨价应该这两年保持在四十元。

        钱刚问他最近生意怎么样，他说基本天天有但也不是天天做，放不成功是不收费的，钱刚笑着问这还三包呢？二叔说公羊闹脾气有时也没办法，现在每个月都有低保加上在其他附近做做短工钱都用不掉，钱刚耳语问他有多少存款，他呵呵的笑着捂着满口烟牙凑钱刚耳边，有5万啦。

        钱刚二叔总是烟不离手，但身上正常放两包烟，一包自己抽，一包见到村领导发，自己抽十元的，发领导二十元的。但从前几年开始他的观念改变了，那天他掏出中华笑嘻嘻的给钱刚点上，于是钱刚问二叔你抽啥？他把手上点的烟伸给他看“中华啊”，二傻叔不识字，但他知道‘中华’代表烟中的贵妇，钱刚好奇道：“好烟你不发给村干部、老板啊？”二傻叔手一摆“发他们干啥？好烟都给他们抽，自己反而抽差的啊？”

        二傻叔13岁就离家单独过了，钱刚奶奶说他那年得了魔怔，被奶奶骂了之后就自己走了，那天还下大雪，钱刚奶奶气不过在后面喊着“你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我买的，你就我掉下的肉，能耐了你”。结果二傻叔脱了个精光留下破衣破鞋走了，全家怕他冻死外面找了一夜，最后在祖奶家找到，从此再也没有回家过，他在祖奶家旁边自己垒了篱笆草屋就这样过了好多年，直到村里觉得他的房子属于危房帮着出钱新盖了一间一室一厅的屋子。二傻叔这辈子没结过婚，曾经钱国立想给他找个人家能过正常日子，但来看过的都走了，后来想送他去养老院，他说那儿不能抽烟喝酒自己跑回来了。

        今年钱国立没有像往常一样让钱刚给他带“过节费”，钱刚只带了两瓶酒给他，他摆手说：“不用、不用，以后不用带东西给我”，说罢从车上拿了鸡蛋、鱼、兔肉等一大堆让钱刚带回去过节，钱刚奶奶说，他知道你爸破产了，这些东西都特别留给你们的，你三叔、四叔都没有啊。钱刚回头朝他笑笑表示感谢，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冲钱刚笑。钱国立得了“帕金森综合征”他得知后特地送了自己养的两只大母鸡，而家里的其他亲戚、朋友却没有一个来看过，钱国立的破产如同“瘟神”过境般远离，二傻叔却养起了鸡，圈了后院鱼塘放了鱼苗，这些鸡、鸡蛋、鱼成了钱国立的特供品，钱刚奶奶让他分点给三叔、四叔、姑姑他们，二傻叔说他们不用，他们有钱，并嘱咐奶奶说大哥不能倒哇，别人嫌弃大哥，我们一家人还能嫌弃吗？

        看着满车的鸡、鸭、鱼、肉，再看看拱着手看笑话似的三叔、四叔，钱刚心中满是感慨，最后想着自己大哥的，惦记大哥的却是人人口中的二傻叔，他不会嫌贫爱富，他发自内心要保护大哥一家，哪怕绵薄之力，钱刚走时留给二叔车里剩下的半条中华，看着后视镜摇手的二叔，心里默默念道，二叔唉-你不傻，我一定为你养老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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