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然
        假如看完这台电脑里所有的部电影电视剧或者不知所云的视频，作品或是流水账，听遍世间所有的音乐，和机械振动也无法包容的干嚎，玩通关所有电子游戏，包括数百万个可以称为“秒弃坑”的电子垃圾，尽管无法精确统计，至少一千万年得有，要做完一遍这些事的时间。

        宁宇对所有电脑的内容并没有偏好或厌恶，把以上这些事做完一遍后，再一次看到同一部电视剧时，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看过了，看过的或听过的歌、玩过的游戏也是。再一次宛若第一次，毕竟其间跨越的时间足够长，完全足以把以上的事物彻底忘记一遍，连自己是从第一个文件开始阅览起的这件事也忘了。

        但这个循环只持续了数百次(宁宇未察觉次数)，某一次轮回中，宁宇无意浏览文件层次时，发现了这一切数据是有量的限制的，即使有某种无形的能力不让他注意。于是，他开始试图记忆这些文件的名称和顺序，全部记忆必然会忘掉一些，主要还是牢牢记住前几个记忆的文件名，然后不断对照，直到它们下次出现，以便记录次数。

        但这么做导致了一个严重的后果，宁宇的记忆在这件事的强调下被增强了。一开始他还没有察觉，尽管终于回到了一直记忆的那个文件名，但也只是数字增加了而已。随着标记的值越来越大，宁宇竟然能记得了自己看过电影的某个场景，或听歌时重现出脑海中还未散去的旋律。接着，“有没有浏览过某一文件”开始有了明确的答复，并且这个答复开始在单一文件浏览的过程中出现地越来越早……

        随着记忆的次数成指数般爆炸增长，宁宇在某次遇到他第一个记住的娱乐文件时，竟然忘记了自己数的数目是多少了——几十亿？几百亿？但他忘掉这个数字已无所谓，因为，他记住了这部电脑里的一切……每个影视人物所说的台词，每首歌音符的分布，每款游戏速通的最少时间，每部的一笔一划……

        大脑已全然被这些东西占据，别无他物。这漫长的岁月，让他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自己为何在此，自己是个游魂的事实，甚至，他已经不会提出关于此的疑问，一切都仿佛顺其自然，忘掉了自己的存在。电脑里所装的内容，与在小屋里重复了数万亿次(远不止这个数)吃喝拉撒，构成了宁宇的全部。

        但在这一切都已知晓的前提下，所有的一切都看到了尽头，没有一丝新鲜事物的出现。

        似乎使命已经达成了，可事实是，还远远不够。地狱的使者掌握着宁宇的一切，他的灵魂还没有消失，说明使命并未达成。

        唯有他的灵魂筑成的肉体变得透明了，从下往上。宁宇一直没注意到的是，一开始，自己的脚是透明，所以并无足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股透明往上蔓延生长。而这种透明的直观感受带来的是触感的消失。

        宁宇几乎丧失了所有的触感。他不再需要进食，不再需要睡眠，饥饿感和疲惫感早已忘记，唯有大脑还在思考着一个问题——要做什么？这个问题中，没有“我”这个字眼。

        宁宇扑在书桌前，沉思着——凭借那残存的执念。就这样数着雨滴拍大在窗户上的节奏，竟然又过了常人难以穷尽的时间。

        ……

        一个字，仿佛一道光，突然闪耀在宁宇的脑海中。

        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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