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附录：克尔恩教授的真面目
        一天晚上，在睡前医学杂志的时候，洛兰读到了一篇克尔恩教授新发表的科学研究论文。在这篇文章里克尔恩引证了其他科学工作者在这方面的著作，所有引文全是从科学杂志和书籍上摘录下来的。这些引文和洛兰跟头颅做晨间工作时，根据头倾的指示画出来的文句完全一样。

        第二天，一有机会和头颅说话，洛兰马上询问：“我不在的时候，克尔恩教授到实验室里来做些什么？

        头颅畴踏了一会儿，回答说：“我和他继续我们的科研工作。”

        “也就是说，你做的这些记号都是为了他？可是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这些研究工作，他都是用自己的名义发表的？”“我猜得到。”

        “那你怎么能允许他这样做？

        “我有什么办法呢？”

        “你没有办法……我有！”洛兰气愤地叫起来。

        “喊！轻点儿……没有用的……以我这样的状态，还想要求有著作权？那未免太可笑了。钱？钱对我又有什么用？荣誉？荣誉能给我什么？而且……假如这种情况被揭发出来，我们的研究工作也就不能进行下去了。不得不承认，我很想看到我的研究成果。”

        洛兰沉思起来。

        “是的，克尔恩这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低声说道，“我到这儿来面试那天，他告诉我你死于一种不治之症，你留下遗言把你的身体献给科研工作。这是真的吗？”

        “这，我很难说……我跟他一起研究怎样让从刚死的人体上切下来的器官恢复生命。克尔恩是我的助手。当时我把我的最终目标定为使离体头颅复活，一切准备工作我都做好了，也已经使动物的头恢复了生命，可是我们决定要等到能使人头复活，而且能用实物来证明时，再公布我们的成果。在做最后的实验之前——对这项实验的成功我是毫不怀疑的，我把我所有的科研论文的原稿都交给了克尔恩，准备复印。

        就在这个时候，我犯了非常严重的哮喘。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这正是我企图战胜的疾病之一。我和这种疾病已进行了长期的斗争。我知道，最终的胜利很可能是属于它的。我确实管经说过要把遗体留给科研工作，但我没有想到复活的恰恰是我的头。

        在最后那次哮嘴发作的时候，克尔恩就在我身边，他对我进行急救，给我注射了肾上腺素，可能是……剂量太多了，也可能是哮喘结束了我的生命。”

        “后来呢？”

        “后来是室息，短暂的激死痛苦，接着就是死亡，对我来说只是失去知觉……接着我经历了一个相当奇怪的过渡状态，我开始非常缓慢地恢复了知觉。我觉得我的知觉是被颈部的剧痛激醒的，不过疼痛渐渐止住了，那时我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当我和克尔恩用狗头做复活实验的时候，我们注意到狗在醒过来之后感到异常剧烈的疼痛。狗头在盘子上挣扎得那么厉害，有时候甚至把输送液体养料的管子都给挣掉了。那时我建议在切断的地方涂上麻醉剂。另外，为了使切口不干枯，不受细菌侵蚀，狗的脖子要浸在一种特制的'陶威尔217'溶液里。这种溶液既富有养分、能防腐，又有麻醉作用。我脖子的切口正是漫在这种溶液里的。没有这种预防措施的话，我在苏醒之后很快就会再次死去，就像我们最初几次实验里的狗头那样。可是，我再说一次，在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什么都是迷迷糊糊的，就像喝得酪矿大醉，酒精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把我叫醒似的。我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恢复知觉就说明我没有死！

        “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次哮喘发作的情形有点儿古怪，我从来没有在发病之后失去知觉，这是一个新现象，颈部的剧痛也是新现象。另外还有一个古怪的地方：我觉得我根本没有在呼吸，但同时又没有感到窒息；我想透气，可是透不出。除此之外，我还失去了胸部的感觉，我不能舒展我的胸腔，虽然我觉得我用力拉紧了我胸部的肌肉。

        “我以为自己在做梦，等我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嘴嘴直响。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一片模糊的亮光，就像下到很深的水里似的。后来，我隐约分辨出我面前克尔恩的脸，同时相当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说：'醒了！很高兴看见你又活过来了！'我努力让我的知觉快一点清楚起来。我朝下看了一眼，我的下巴下面就是桌子——那时还没有这张小台子，只是一张普通的桌子，克尔恩仓促间拿来对付着做实验用的。我想向后面看看，可是头没法转动。在这张桌子旁边，还有一张比它高一点儿的桌子和一张解剖台。这张解剖台上躺着一具没有头的尸体。我觉得它非常眼熟虽然尸体上没有头，胸骨也已被剖开。就在尸体旁边，一个玻璃箱子里装着一颗跳动的人类心脏……我疑惑不解地看了克尔恩一眼。那时我还没想通为什么我看不见自己的身体。我想伸一伸胳膊，可是我感觉不到我的胳膊。我想问克尔恩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的嘴唇只是动了动，发不出声音。他却含笑望着我，'没看出来吗？'他把头朝解剖台那边点了一下说道，这是你的身体，现在你的哮喘永远不会发作了。'他居然还说笑话呢！于是我明白了。我得承认，在最初那一瞬间，我想叫喊，想从桌子上挣扎起来，想杀死我自己和克尔恩……在理智上我知道，我应该生气、叫喊、发怒，但事实上，我却只有冷冰冰的事不关己的感觉。我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只是皱着眉头不作声——既然我的心脏已经在一个玻璃箱子里跳动了，那我怎么还能像以前那样激动呢？”洛兰惊恐地望着头颅：“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你居然还跟他一起工作。要不是他，你可能已经战胜了哮喘，你现在可能已经是一个健康的人了……他是一个强盗！一个凶手！他像寄生虫似的靠你的头脑去赚钱，骗取荣誉。可是你呢？你还替他工作，帮助他爬上荣誉的顶峰。他给了你什么？你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克尔恩从你这里偷走了整个世界！难道你就愿意毫无怨言地替他工作吗？”

        头颅苦笑了一阵：“要我去反抗吗？我有什么办法呢？要知道，我连结束自己生命的能力都没有。”

        “你可以拒绝和他一起工作呀！”

        “这当然可以，而且我早就干过了。我反抗的原因并不是克尔恩利用了我的思维器官，归根结底，作者的名字有多大意义呢？重要的是让我的思想传遍全世界，最终开花结果。我之所以要反抗，只是因为我不能忍受像现在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所以，我断然拒绝跟克尔恩一起做科研工作。我知道他不敢拿我的头进行公开展览，这是他犯罪的证据啊！如果没有好处，他早晚会弄死我的——我当时这样盘算着，于是沉默着不理他。没想到，他竟然对我使用了相当残忍的手段。他先是把电极放在我的太阳穴上，通上了电流，我感觉像是有个钻头在钻我的脑子。他见我还是没有反应，又加强了电流，我的头像起了火一样，疼痛难熬。这个时候我多么想死掉啊！可是，我只能合上眼睛，咬紧嘴唇。克尔恩抽着烟，把烟喷到我脸上，继续通电。当我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他被我的固执气疯了。'见鬼！要不是我那么需要你的头脑，我一定马上就把它给烧掉，去喂我的猎狗！你这老顽固！'说完，他粗鲁地把所有的电线从我头上扯下来就走了。可是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把一种有刺激性的物质放到了养育我头颅的溶液里，这使我感到最剧烈、最刺骨的疼痛。但我还是没有动摇，他比之前更生气地走了出去，嘴里骂声不断。克尔恩有好几天没再到实验室来，我暗自庆祝着我的胜利，悄悄盼望着死亡的到来。可是第五天，克尔恩满脸笑容地吹着口哨就来了，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看也不看我就开始埋头工作了，刚开始的两三天我只是看着他，他的工作自然而然地引起了我的兴趣。后来，当他犯了一些可能会把我们全部努力都毁掉的错误时，我忍不住对他使了一个眼色。'早该如此！'他得逞了，接着就把空气通到我喉咙里，让我给他讲解他的错误。从那时起，我又开始引导着他工作了……我中了他的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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