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八百与十八
        邹玉民是开卡尔出身，跟我同行，也算得上我一个师傅了，八八年改汽运，扒了铁路线，就在也没这种车了，邹师傅早年离婚了，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又当爹又当妈，一个大老爷们，造得屋里院里都不象样，穿着卫生更不讲究了，经常塔拉着一双布鞋，叼着一个旱烟斗，嘴里成天哼着小曲：“鞋儿破、冒儿破、身上的衣服破，你笑我、他笑我、南无阿弥陀佛”邹师父是个好强的人，看顺眼的人，能把心掏给你，不顺心的时候，心眼又格外的小。

        那个年代林场还i没禁猎禁枪（沙子枪）看到别的猎人经常打回一些野味，邹师傅也动了心，花了六七百元钱，也买回一杆猎枪，在家又化铅沙，又化独弹的，忙活了半月，总算装备齐全了。

        选了一个不下雪的大晴天，背上猎枪干粮出发了，目地地是三公里七百二的主山梁，二个小时后，邹师傅来到了主山梁，端着猎枪认真的寻找着猎物，野兽的脚印真不少，狍子、野兔、松鼠、沙半鸡（飞龙），动物们都很聪明，明明听到动物就在前面的树林，到那那片树林又什么都没有了。眼瞅着过午了，邹l师傅还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打着，趟着尺把深的积雪，又累又饿，满山遍野的乱其八糟的脚印，渐渐的邹师傅走过了主岭，绕向了后山。上午还晴朗的天空，下午却飘起了雪花，阴天了。

        走进一片杂木林，邹师傅迷山了，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虽然迷山了，走出了一身汗，邹师傅并未惊慌失措，而是走近一棵大白松，坐在树下抽了根烟，拿出带来的干粮，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顺手又抓了两把雪，当水解渴了，十来分钟，吃饱饭的邹师傅琢磨琢磨，那面是回家的方向呢？该奔那个方向呢？这可怎么办啊？早晨来时脑袋里满载而归的场景，早没了半点踪影。

        那个年月打猎的人比较多，也算是邹师傅脑瓜子灵，琢磨了半天想到，还是先喊几嗓子，看有没别的猎人，于是邹师傅正装其势的喊道：“喂！有人吗？我是邹玉民啊，我丢了，我迷山了、……”。

        吴宝库跟姜月平打猎下山，正从对面的山坡下山，听到有人喊，吴宝库侧耳听了听，说道：“是老邹、天还早、咱俩溜溜他”于是回应了一声，上这边来，这有人，心中焦急的邹师傅一下听到有人，高兴万分，顾不上雪科子深浅，野条子密不密，直奔声音传来的山坡，气喘吁吁的边喊边顺着声音追过去，追了一阵了，怎么越追声音越远啊？，停下身子，邹师傅焦急的又喊了起来：“谁呀？你是谁？我丢了！我是邹玉民啊，”远远的侧面山上传来回活，：“在这那，这有人，这面回家”邹师傅又顶着风雪急急的奔向侧面山坡，经过几回拆腾，邹师傅终于在一棵大白松下见到了两个人，坐在树下边吸烟边唠嗑，可见到人了，邹师傅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一屁股坐在树下，喘着粗气说道“原来是宝库跟姜平你俩呀，可算撵上你们了，累死我了，让我吸根烟好好休息一下”“好、好，你吸罢，休息一下吧，这棵大白松就是下山的路”宝库热情的招呼着邹师傅，邹师傅吸着烟，疲劳也缓解了不少，杂摸着四周，又瞅了瞅身边的大白松，看到两人一脸贼稀稀的坏笑，猛然开口骂道：“宝库、你俩**不是东西，溜我玩、这明明就是我刚才吃饭的地方”“哈哈、哈哈哈”俩人笑得前仰后合，邹师傅在山上兜了一个大圈。

        从那以后林场的老人见了邹师傅，总会说一句：“我丢了、我是邹玉民啊”。

        我上树打松籽的本事是跟邹师傅学的，爬树打籽是一项十分危险的工作，二三十米高的大红松树，稍有不慎就会有危险，每年秋天都会发生事故，重则掉下树摔死，轻则摔断腰腿，断了神经成了瘫痪。导致的结果就是钱治伤花没了，举家欠债，妻离子散，人也死了，这些悲惨的事情曾经就发生在我身边。

        我第一次跟邹师傅上山打籽时，邹师傅跟我父母说：“这是一个危险的行当，上面钱串子，下面坟圈子，若不是生活累，谁舍得让孩子干这行啊！这孩子我会好好带的，将来真有个好孬的，不要埋怨”母亲接过话说道：“不会、不会的，这孩子要强，非要去干这一行，”邹师傅又叮嘱我一句话，至今牢牢的记在心里，爬树时心里想着，千万加小心，别掉下去，这样就不会出危险，掉下去。这句话真的很管用，多少年后我爬树时，这句话总是反复的出现在心里，我也平安的过来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邹师傅老了，力不从心了，我看在眼里，就在上山时经常邦着师傅背背扛扛的，走路的速度也有意放慢，以免师傅跟不上。又是一年的秋天了，师傅跟我说，“你在搭个伙计吧，我觉的力不从心了，以后怕是上不了树了，吃不了这口饭了”“嗯，邹叔、日子能过得去了，弟弟们也自己能挣钱了，不干就不干了，但凡有点活路，谁干这拿命换钱的活计啊？”

        那一年我选了另外一个伙伴，那一年的秋天出事了，邹师父和我的新伙计都出大事故了。两条活生生的人命，一死一瘫。

        我去了鸡爪河的朋友三灯家，（大名赵吉永）跟他搭伴一起爬树采松子，第一天三灯去北粘河了，我则跟着二方去了三公里七百二，那天我爬了八棵大松树，收获了两袋松塔，背下山来，再用车载回家以经七点多了。

        第二天出事了，跟我上山的三灯，还有在三河的邹师傅在同一天出事了。

        邹师傅看见别人上山采松子挣钱，又掛念着多挣点钱，好帮帮儿子，儿子还没成家，于是又骑摩托车跟别人上罗圈河采松塔，本来年岁一大，手眼就不灵光了。

        人们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多带一个人就多一个分争，于是车速更快，邹叔跟不上，着急跟上，于是也加快了车速，灾难降临了，超车一辆三轮车时，邹叔翻了车冲出几十米，死了，摔死了，操劳了一辈子的邹叔死了，在外地打工的儿子回来了，处理完邹叔的丧事，变卖了邹叔的所有家当，包括当年用生命换来的松塔，统统在内，被无情的贱卖了，八百元，这就是一个父亲在儿子心中的全部价值。

        同一天我的伙计三灯，从十几米高的红松树上掉下来了。

        那天早上我俩来到离林场四十里远的粘河地介，（也是人们囗中的北坡）穿过一片烂草塘，趟过一条半米深，四米多宽的河面，来到一片山梁，这片山林还没有被人采松塔的人采过，不少树上结了三十，五十不等的松塔，中午十二点了，该吃午饭了，我俩聚到一起，边吃边聊，看着我采回来的一袋半松塔，三灯说到你采这么多了，我刚采了半袋，说话吃饭之间，天空飘起了凄凄沥沥的小雨，我心中知道三灯爬树的技术不行，我又在他家住（三灯四十来岁了，独身一人，一直未娶媳妇，)想帮他采满两袋，还他一份人情，就说道：“下雨了，树滑、你别爬树了，我自己爬吧，我多上几颗树，就都够咱俩背的了”“嗯！也行、那我先把这些背下山坡”三灯背走后，我一口气爬了四棵大树，刚刚爬上第五颗树，锁好安全绳，喘口气，听得远处三灯喊我的声音，我就喊道：“三哥、奔我这来，我采的够咱俩背的了，你别上树了”我坐在树头的偏枝上，心想这雨天树滑，你可别爬树啊，你能有把握吗？采的松塔也够背的了，大概还多出不少，足足有五六袋子吧，心里有底了，沉住气了，于是我在树头上多休息了一会儿，辽望起周围的山景，顺便看看那片松树多。

        就在我这小息的片刻，灾难降临了，猛然听到百米远处传来三灯的喊声：“小彬啊、我从树上掉下来了，我摔坏了”，凄惨的叫声一下冲进我的耳朵，嗡一声、我的脑海一片空白，远处的喊声终于让我清醒过来，迅速的爬下树，解下脚扎子（一种捆在脚上的爬树工具）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穿过两片树林，在一棵红松树下，找到了三灯，仰面躺在地上，脸色死青，坚难的说出一句话：“你扶我起来”可是我用尽了全力，还是扶不起来，我又扶起来三哥的腿，可怎么也扶不起来，我焦急的问：“三哥、腿有感觉吗？”说话的同时，有狠狠的在三哥的大腿内侧拧了一把，三哥瞅着我说道：“一点知觉都没有，就跟拧在狗身上一样”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了满脸，完了，完了，神经摔断了，这可咋办啊？，我可怜的三哥。

        这时的老天又下起了冰冷的秋雨，我脱下上衣，盖在三哥的身上，好为他摭挡一点风雨，“三哥、你等着、我出去找人回来抬你”。

        几番拆腾，把三哥送到伊春中心医院，以是晚上十点多了，接诊的大夫，看了看三哥的伤情说道：“上树摔的”“是”和我一同送三哥来医院的人们同时回答，大夫又说了句话，彻底惊到我了：“今天**斜了，这是从树上摔下来的，第十八个人了”天啊！天啊，十八个啊？，十八条活生生的人，这句现实中的话，冲的我七晕八素，五味杂陈，三哥摔断了神经，摔断了大梁骨，瘫痪了，没钱，不久就出院了，住在三河的光棍大哥家，半年后，永运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让他曾经苦苦挣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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