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隐星塔纪事（1） (2 / 2)
        他有些恍惚地想着。

        演示光珠们在半空中游荡着，拖曳着或白或蓝或红的尾迹，在奥能和记录的力量下，它们按着既定的轨迹游走、充塞、运行，按着隐含的各种理论和定律规划自己的路线。整个观星室本身就是此片夜空的复刻，自隐星塔建立以来的所有星空记录隐藏其中，而现在只有近日的信息被展现出来。带着自然的壮丽和人工的伟力，整个凉石天穹缓缓旋转，而少年找到了专用的座椅，在这日复一日的柔光中再一次沉迷星空的奥秘。

        可是现实的星空里却不会有描画出的星轨……星轨和星空哪个才是自己所喜爱的呢？是璀璨的光芒应该作为星图上绝无错误的主角，还是它们运行的轨迹更加重要？不会动的星辰会在空虚中寂寞下去，而没有那静静燃烧的权杖宝石的轨迹也如流星般消散。

        隐星塔的时间很多，所以洛维的时间也很多，于是不可避免地开始思考一些无所谓的事情起来。直到一颗泛黄的星辰在他眼前划过，他才忽然想起自己该工作了。

        天穹随着他的手指悠然滑动，洛维收回了思绪，开始检视昨日的星线。

        哦天哪，昨天的记录是谁画的，这种程度的偏逸蓝线是醉酒之后的作品吧，格尼那个酒鬼。洛维腹诽着，拿起了刚刚记录的册子，以及那支小巧的占星杖。大家都喜欢叫它“指挥棒”，而洛维更喜欢称呼它“磨牙饼干”。

        阿黛尔阿姨的确喜欢把硬质饼干做成占星杖的模样，她喜欢让饮食也带有隐星塔的特色，于是洛维小时候只有用占星杖磨牙。等到他稍大一点的时候，水晶天球是主食，分轨镜是配餐，演示光珠是甜点，星墨是饮料，而望星仪——那可是桌上的主菜大餐。这可真是星术师才能享用的宴席，不是么。

        洛维半走神地想着昨天余下的半个“望星仪”（那是一只拆骨烤鸡），一边提起磨牙饼干，随手把里面的三色星墨补充到三分之二——里面的蓝色就剩了一点，天知道格尼画了多少偏逸蓝线，前天还是够的。

        戴上分轨镜，启动联系术式，把凉石天穹调到预备记录模式，洛维顺手把昨天的星线打上暂缓，然后按着刚刚册子上的最新记录举起他的小饼干，向着看起来如此广阔的星空发出了指令。

        星辰欢快地跃动着，在他的指尖。

        先从北天星辰开始。

        洛维总是喜欢从北天星辰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因为那里正是他所生活的地方。隐星塔坐落在北方的北方，夜晚没事的时候他更愿意用自己的肉眼去观察那些在天穹上的闪光珠，而不是通过望星仪。北冕座，大四角座，天箭座，他可以一眼认出那些瑰丽的图形，无论是在塔顶、望星仪还是凉石天穹，他觉得他正是在这些星星的下面所生活的。当他从一眼望去杂乱无章的星轨中看到冕冠上那颗宝石肆意指挥着随从，或者四颗总是挨挤着成一个标准正方形的好伙伴，亦或者一个恣意前行的箭头的时候，他总有种莫名的安心感，就好像找到家了一样。

        他就在它们下面，在它们的光芒之中。

        小饼干轻轻一提，演示光珠被吸引过来，凉石天穹缓缓旋转，白蓝红三色的星轨如万花筒一样足以令不熟悉它们的人迷失在浩如烟海的记录中；而洛维则在记录册上轻轻一点，唤出了记录符文，将天箭座的轨道拉了过来，仔细比对。

        时值初冬，天箭座自凹透镜座旁边转了个圈，向着北天极而去，大四角座继续游荡在西光座与秋刀鱼座中间的小小庭院，北冕座歪了歪身子，继续坐镇北天极。

        洛维终于从莫名的慵懒之中稍稍挣脱出来，拿出了以往的认真劲，依照浮动的记录符文仔细地描摹着，让人觉得他此时好像一位雕刻师，沉凝、安静又有力。红色的星墨延展成流畅的曲线，在之前几个记录形成的白线末端继续延伸出可爱的弧形，好像小面包常常顶着的红梅子。一道红线需要仔细的订正才能下笔，误差也要考虑在合适的范围内，那些超出范围的则会用蓝线描出来以作参考。洛维对验证公式的使用已经几近本能，只凭游动的符文就能够判断它合不合格，但他还是仔细地验算着。凉石天穹之下寂静无声，只有拨弄小饼干上储存星墨的三色球时才会有清脆的咔咔声一闪而过。

        他雕刻着星空，也好像雕刻着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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