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进高桥镇—抓丁
        朱良山点点头应了一声。

        曹老板接着道：“我认识他们连长，连长姓孙，前天还来买过烟。明天我去找孙连长，看他哪个敢耍赖？而且还叫他们再也不敢来捣乱。”

        “万恶的****。”朱良山小声骂道，

        曹老板连忙摆手制止他，出来看看街面左右，回头小声说：“忍了吧，小心没大差。”

        朱良山说：“曹老板，真没想到，做点小生意，受地痞流氓的气不说，还要受这些**的气。”

        曹老板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隔墙有耳。

        曹老板几乎每天夜里都要出去，有时回来得早，有时回来得晚。朱良山心里纳闷，但也不敢问。曹老板是哪里人？曹老板的家人为什么不来一起住？曹老板每天晚上出去那么长时间，究竟干什么取了？兵荒马乱的年月夜里在外面不怕吗？一肚子问号，就是不能问。老板的事，当伙计的怎么能乱问呢？

        --

        早晨起来，朱良山的心还在扑嗵扑嗵乱跳。因为夜里那个梦，他被惊醒，从柜台上翻了下来。幸亏柜台不高，才没有摔伤。

        梦中，他回到朱家大湾看望母亲。走到院门前，看到围着很多邻居。保长朱百万正在气哼哼地喊叫着，国军要大修工事，需要征集大量木料。上头摊派下来，只有先拆你家的房子了。母亲给保长跪下求饶，拆了房子我可往哪住啊？朱百万手一挥，你不会把东西搬到厨房里，就住在厨房里嘛。母亲生气地问，为什么要拆我家的？朱百万阴阳怪气地说，你儿子朱良山是共军，你就是共匪家属，不拆你家拆谁家的？动手吧，都别愣住了。母亲就抱着朱百万的腿哀求，朱百万一脚踢倒母亲，母亲的头碰在猪槽子上，顿时鲜血直流，昏了过去。朱良山大吼一声“**朱百万！”冲了过去。所以，才从柜台上摔了下来。

        想到母亲，朱良山蹲在柜台里边，眼泪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自从十六岁那年的端午节离开家，五年多的时光里，就只见过母亲两次，而且都是母亲来部队看他。一次是在陂孝县委当秘书期间，母亲走了近百里路来看儿子；第二次是中原突围之前，母亲担心被**军队围困得水泄不通的八路军、新四军处境艰难，坐着小推车来到根据地，来回走了五百多里，专门看望儿子。安慰儿子在部队好好干，不要惦记她。她在家好好的，有大姐经常去照顾她。朱良山心里比谁都明白，母亲一个人在家，里里外外什么活都得干，地里家里全是母亲一个人操持。还要承受日日夜夜的孤单，还要惦记根据地的儿子。

        朱良山越想越内疚，他知道自己欠母亲的太多太多。他也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革命队伍里，哪一个同志没有父亲母亲、爷爷奶奶，不少还有妻子儿女。为了革命，为了解放全中国的理想，他们只得抛家舍亲。他们也欠家里很多，欠亲人很多啊。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朱良山希望革命成功以后，就回家好好陪着母亲，一步也不再离开了，哪里也不去了。

        街面上传来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朱良山赶忙站起来，收拾打扫停当，把店门打开。生意不能耽误的，曹老板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一定要对得起人家。不管曹老板在不在，都要把杂货店打理好，经营好。

        半中午的时候，曹老板叫朱良山去街北头的蒋家醋坊传个话，告诉蒋老板，得空时送来10小坛子醋。朱良山答应一声，出了曹记杂货店，游游逛逛向北街走去。

        来高桥镇半个月了，朱良山今天还是第一回上街。高桥镇的街道虽然算不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但也人来人往、热热闹闹。背着背篓的，挑着担子的，推着小车的，抱着孩子的，啥人都有；卖菜的，卖鸡、鸭、鱼、肉的，卖木料、柴禾的，卖驴骡牲口的，卖香烟、纸火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街两旁的店铺房，大多是青一色的砖墙瓦顶。房子有高有低，铺面有大有小，门面有宽有窄。店铺的匾额也就长长短短，高高低低。分别用揩书、隶书、草书写着“高家药铺”“周记绸布店”“祁家拉面馆”“袁家布鞋”“段记包子铺”等名称。店铺之间几条胡同，通向鳞次栉比的民房。过了两条胡同，越往北走越热闹，有卖铁锹、木锨的木器店，有卖麻饼、酥糖的点心店，有卖拉面、馄饨的小吃店，有卖土布、洋布的布匹店。还有修鞋的、补锅的、拔牙的、看相的各种小店，真有点令人目不遐给。

        朱良山一路走去，很快就看到了“蒋家醋坊”的门匾，走进去，向蒋老板通报了曹老板的话，马上出来往回走。他不能在外边待时间长了，不能叫曹老板担心。

        突然，他感到背后有人跑动，有嘈杂的喊声。回头一看，都是惊慌失措跑动的人，“快跑！快跑！国军来了。”“快跑啊，**抓壮丁了！”朱良山想回头看看怎么回事，但人流涌动，推着他往前走。

        有些人想往小街胡同躲，很快，就慢慢退回来了。对面几个端着枪的**士兵，从小街胡同里逼过来。

        跑动的人群站下不动了，因为对面的人群也涌过来，挤成一团，越挤越紧，谁也动不了了。

        吵闹声嗡嗡嗡的，还有哭叫声，埋怨声。

        “叭！”

        一声枪响。人群安静了，不动了，不叫了，不哭了。

        从铁喇叭筒里传来尖细的声音：“乡亲们，老乡们，大家不用怕。奉上司的命令，今天，我们**革命军一二三师一团一营三连，在此招募新兵，扩充编制，壮大力量，准备很快剿灭逃窜的共军。当国军是有条件的，不是谁愿意当就能当的。现在，我们从北街口开始招募，够条件的留下，马上就有好吃好喝的。老弱病残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希望乡亲们老老实实地配合，不然的话，弟兄们的枪子是不长眼睛的，把哪个误伤了，对你们也不好。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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