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商税
        听见吴王提了这么个问题，孙昕不由得神情一滞，刚才祖荣答话的时候不问，偏偏抓着自己来问，还把“高皇帝之制”给搬了出来，分明是对刚才自己傲慢态度的“报复”，孙昕可不相信，吴王不知道所谓商税是个什么情况。

        尽管对吴王有些腹诽，但孙昕还是老实答道：“回禀王上，行商贩卒大都往来东西南北，少有在郡中开铺设肆的，其商税大多难以收缴，故商税虽重，却征不到许多，故此商税仍居于税赋之末。”

        “此皆汝士大夫不用心之故！”杨毅闻言却一点也不表示理解，反而冷哼一声道，“朝廷置尔等为郡县守、令，意指尔等能各尽才思，使天下行止皆依国家制度，然尔等只知唯唯诺诺，诸制能行则行，不能行便抛却脑后，丝毫不尽其心，莫非乃欲待孤，乃至圣天子，教尔何为？”

        这话真有点不讲道理了，商税难征不是会稽一个地方的难题，天下处处都是如此，可吴王就专指着孙昕的鼻子骂，分明就是刻意针对孙昕一人。

        所以尽管这些训斥之语，对在场所有人都适用，但是他们却丝毫不担心会波及到自己，不管是会稽郡还是丹阳郡的士大夫，都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孙昕被吴王嘲骂。

        孙昕也是叫苦不迭，心中是既尴尬又委屈，明知道吴王是故意找茬儿，却根本无法反驳，只能唯唯诺诺，向吴王承认错误，不然的话，难道还要承认自己无能不成？

        要真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到时候吴王直接借题发挥，上书朝廷将自己撤了，都没处说理去。

        吴王杨毅一边瞥着安坐两边的两郡士大夫，一边继续怒斥孙昕，嘴角却不由得撇出了一道嘲讽的弧度，孙昕连自家后院都没安顿好，居然还想着来给他一个下马威，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杨毅对自己这番试探的结果十分满意，不但探清了孙昕的虚实，还连带着树立了一些威望，自己初来时，两郡士大夫的那股子轻松劲儿，正在渐渐消失，他已经瞧见了阶下好些个人，瞥向自己的眼神渐渐带上了敬畏之色。

        “郡中行商贩卒，可有账簿可查？”又骂了好一阵子，杨毅突然开口问道。

        孙昕被骂得有些愣神了，突然遭问，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答道：“虽有账簿可查，然多造伪者，难以细究。”

        杨毅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于是又问道：“那会稽郡每岁所产商货总数，可曾记录在册？”

        “会稽所产商货总数以季为计，皆已造册。”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豫章王想要给他出出主意，把这些商贩偷漏的商税给夺回来，孙昕突然来了兴趣。

        “既所产之物皆有造册，何不从生产之人手中直取商税，非要待行走商贩取了商货，不知所踪，才记起收缴商税之事？”杨毅反问道。

        “王上有所不知，郡中生产鱼米、稻谷及布绢等物皆乡民百姓，将之售与商贩，所盈之利不过足以谋生，何来闲资缴纳商税？”孙昕听了这个主意，心中有些失望，吴王这分明就是纸上谈兵。

        “乡民百姓既欲求盈得谋生之财，自会抬价出售，以补税赋之缺。”杨毅淡淡说道。

        “若商贾压价，当何如？商贾巨富，而民贫，在价上僵持，利在商贾，非在民也。”孙昕争辩道。

        在孙昕看来，吴王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这些富贾之家要压价，哪里是斗升小民能抵挡得住的，如果陷入了僵持，商人们的财富可以供他们挥霍很久，可是平头百姓却急需用钱周转，要真按吴王的想法去做，到时候最有可能就是商税全部征到了平头百姓身上，商人们毫发无损。

        见孙昕争辩的重心始终在百姓那边，杨毅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看来这位年轻的会稽太守并不是一个只知当官的官僚，而是一个想为百姓做实事的父母官，只是思维被时代所局限而已。

        简单的对话，杨毅已经看出来了许多，孙昕是个真正的可用之才，未来可以推心置腹之人，同时孙昕也会是个强项不服之人，想要收服他为自己所用，恐怕困难重重，他任会稽太守一年有余，却还未能掌控会稽，恐怕也是这个原因所致。

        孙昕刚发过问，便瞧见吴王低着头沉思起来，好一会让都不曾答话，还以为吴王是被自己说服了，正准备再说几句场面话结束这场无意义的谈话，却突然见吴王从座上站起了身子。

        “君事事所虑，皆在百姓，足可见君心意，孤代会稽生民，谨谢君之厚德！”吴王杨毅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竟从座上起身，朝着孙昕深深地躬身一拜，语气认真而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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