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情债难还
        覆世灭道之主染衅与魔界灭轮圣王之女无常公主即将完婚之事很快传遍了江湖，不出三日，天下群英已聚集在七灵山上，比子卯山战役结束后的庆功宴还要来得盛大。这些天可把亡天子累坏了，不仅亲赴各种宴会，本身也要大摆筵席招待前来看热闹的武林中人。这些人有的是真心盼望和平，认为只要人间与魔界联姻了，那便有安稳日子过了；有的纯粹就是来混吃骗喝，说几句恭维话，放开肚皮吃个饱，染衅究竟是哪个都不知道；有的则是面上道喜，背地里满口污言秽语，“叛徒”、“一丘之貉”、“狗男女”这些形容是免不了的。不论他们怀着何种心思，亡天子来者不拒，见了无常公主后他便想开了。面对这样一个骄傲的女子，若不让她的目的达成，接着必然是永无休止的纠缠，既然如此，不如就从了吧。至于背后的算计，日后自然会浮出水面，到时再见机行事便是。

        这些天，苦恼的人不止他一人，所有对他有意无意的女子全在苦恼，最可怜的当然是天巧韵了。她原本以为经过这段时日以来的同甘共苦，相濡以沫，两人之间已比从前亲热许多，亡天子虽然未接受自己，但自己在他心中不能说没有地位。天巧韵也是绝色女子，过往追逐她的英雄豪杰也多不胜数，说没有一点自负是假的。她相信，只要给她时间，亡天子即使无法爱人，自己也有办法成为他的女人，但如今一切美好的愿景都破灭了，就因为半路杀出了一个无常公主！

        天巧韵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她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了，为何还要忍受别的女子投入到亡天子怀抱？她怒气冲冲地去找亡天子，欲把事情说清楚，以致在走廊上见到她的覆世灭道之人都惊讶不已，因为伊人从未发过怒！

        来到亡天子卧室门外，天巧韵正要敲门，忽闻话声从内传出，便停步细听。只闻一女子声音道：“染衅，我们许久没有像这样单独说话了。”亡天子道：“是啊，自从我离开华翡学院。”天巧韵偷偷朝里看去，原来那女子正是白云烟。她知白云烟是太玄一养女，曾悉心指导过亡天子，但却不知这位比自己大上一轮的成熟女性竟然也爱着亡天子！当初亡天子入华翡学院求学时，还是一个童子，白云烟却正妙龄。白云烟也是个眼界高的女人，她看不上苦练自己的天华堂破云生，甚至推掉了太玄一为她挑选的名门望族，但她却看到了亡天子未来的不可估量。第一眼，白云烟便认定了亡天子，后者身上散发出来的绝代风华让她折服，她对自己说，为了眼前之人，多等几年又如何？一切都值得！

        白云烟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亡天子，想从对方身上找回一点当年的蛛丝马迹，一点童真与稚气，但非常可惜，她无法找到，这个发现令她伤心不已。亡天子看到了她的悲伤，安慰道：“白姐姐何必伤心？人生总有不如意处，看开一点吧。”白云烟闻言，悲中带喜道：“你怎么不称呼我为白执令了，长大了不是会害羞吗？”亡天子笑了笑，道：“此时华翡学院已成覆世灭道翡萃门，白姐姐已无职称了不是吗？”白云烟苦笑道：“你既然还肯叫我白姐姐，可见并未忘本，那怎不给你白姐姐安排一个职务？”亡天子幽幽道：“因为天子不希望白姐姐留在这块是非之地。”

        良久的沉默过后，白云烟起身向外走去，在房门前，她停下脚步，说道：“我明白，这就回华翡学院去了。若哪天累了，白云小憩的竹篱永远为你敞开。”说完便走。天巧韵急忙躲向一旁，但凭她的修为，又怎能躲的掉呢？白云烟对窘迫的她亲切的笑了笑，示意她进去，随即走去。既然白云烟都发现了自己，那亡天子更不用说了，天巧韵识趣地走进亡天子屋内，忘了来时的愤怒，像个准备受训的孩子般坐在了方才白云烟坐的位置上，低垂着头，不敢看亡天子。

        亡天子先叹了一声，说道：“师姐，你有话要对天子说吗？”天巧韵摇头。亡天子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天子来说吧。”天巧韵知道亡天子即将说些什么，虽然都是肺腑关切之语，但她不愿听，听了的话她会心碎，所以她打断道：“师弟不要说！”过了半晌，她实在忍不住泪水，带着哭腔道：“只要对师弟好的人，师弟都对她们温柔，但这温柔却是摧人肝肠。温柔的话我已听得太多，无法再承受了。师弟就是这样，明明是关怀的言语，听在别人耳中，却如尖刀利斧，寸寸割人心，以后别这样了。”亡天子不能说什么，做什么，他无法宽慰眼前人，因为令眼前人伤痛的便是自己。

        翡萃门居室内，太如意一边来回踱步一边乱发脾气，随手抓到的古玩器皿全都砸碎，极不愉快。太玄真看不下去，一把把她拉到床边坐下，斥责道：“你在生什么气呢！”太如意反抗道：“谁生气？谁生他的气？我有生气吗？我哪有生气？哼！”太玄真下巴微仰，道：“还说没生气？你要骗你亲姐还是自己？”太如意仍然否认道：“没生气，不生气！他娶妻管我什么事？反正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等他洞房花烛夜跟新娘喝交杯酒时，我一定在里面下剂猛的！要他们好看！”太玄真不由又好笑又好气道：“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喜欢一个人是好事，但要懂得正确表达情感才好。”

        太如意被说中了心事，突然面色大变，做出欲哭无泪模样，扑倒在太玄真怀里，哭诉道：“姐，还是你懂我！”太玄真抚摸着她的头发，轻笑道：“你这丫头，从小爹爹就疼你，什么好的都是你先有了我才有，可真把你姐姐羡慕死了！不过众星捧月似的生活也让你养成了许多坏毛病，以致你只懂被爱，不懂爱人。染衅跟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明明是喜欢他的，但知道了他是男孩后你就变着法去给他捣蛋，要他注意你，太幼稚啦！傻妹妹，是时候长大了！”

        太如意闻言，真的哭了出来，嚷道：“都是阿姐不好！以前都不教我！”太玄真大方道：“我跟爹爹都不好，都太溺爱你了。还好有染衅，上天派他来给你上一课，如今你可有的学了。”太如意发狠道：“他敢负我！我要他好看！”太玄真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怪道：“什么负你？你总是给他找麻烦，他全没放在心上，已经很难得了。况且你表达喜欢的方式如此奇怪，他不比你大几岁，又怎会懂呢？”太如意哼道：“不管！等那个无常公主过来，我一定上去拆他的台！”太玄真立马喝道：“妹子莫要妄言！无常公主魔力不可思议，你可别自找没趣。”太如意狡黠道：“姐你是不知，我的剑法早已超越了爹爹。我敢说，整个覆世灭道，没有一人能胜过我！”太玄真叹道：“大言不惭！人家落凰之绝对比你厉害，更别说你姐夫，何况还有染衅在，哪能轮到你称第一？”太如意也不辩解，丢下一句“不信算了！”便出去散心了。

        第五日上，婚礼已筹备妥当，纷华浮殿被装点得焕然一新，华丽非常，众人无不称赞。江湖儿郎娶魔界女子，也没什么讲究跟习俗，径由亡天子自去郁宅接新娘了。婚礼请帖早在亡天子那日从郁宅回转便开始陆续发出，接到喜帖的都是江湖名人，不管是看在覆世灭道面子上，还是看在此次婚礼关系重大的份上，几乎没有不来的。当然，如斗禅不容这样嫉恶如仇，但愿生活在战火之中，与群拼个气空力尽，不甘妥协的人是不屑前来的。又如小别泉药郎这样终年不出家门一步的人也是不会来的。再有便是像独步清风一样，已经行踪渺茫之人。

        时近正午，筵席早已摆开，众人大吃一通，一直吃到入夜，又跟着上晚席。天卷宗除了转机子同一班三代弟子先行到来外，其余二代、一代弟子直到此时才姗姗而来。只见来人有宗主千里夜、青阳堂鹿虚子、朱明堂雀龙真人、严节堂彩蝶衣、新正堂风雅居士、朽月堂鬼儒、正阳堂六明真君等。宗主与四座百年堂之主全都到齐，也算给足了覆世灭道面子，一些个不知究竟的江湖人士见了，还以为覆世灭道与天卷宗有所交情呢。诸葛望野虽然看不惯天卷宗门人仗势欺人，但毕竟也得罪不得，便单独摆了三张大桌于癫紫峰风景绝佳处，请他们入座，算作主席，与别处区别开来。

        酒水正到酣处，天际划过一道风雷，有眼尖的人看到亡天子带着郁织香飞过众人头顶，直入纷华浮殿去了。众人知道他们要换装，便不去打扰，且再饮一杯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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