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时间的考验（三）
        天卷宗一行四人，唯转机子独自在不乐山等候，其余三人则向过去的天卷宗而去。这是考验，转机子虽能以师长之命强令他们留下，但他们若内心不服，按照樗蠡的话，应是无法过关的。转机子在天卷宗成立之时便已存在，若此去遇上过去的自己，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所以他干脆放任晟瀚三人自由行动。三人临行前，转机子特意嘱咐金素龄，让她对晟瀚留个心。金素龄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坐在静处掐指一算，转机子奇怪自己竟然无法算出此地具体年代，然而这又绝不是幻象。在转机子的映像中，天下间能人异士能够自由穿梭过去未来，五方十地者，唯十恶殁苍生一人。然而，一来此人没理由帮助魔界，二来他脑中缺筋，随时都可发狂，怎能长时间维持？想想也就否定，转而开始模拟樗蠡思维，欲挖出其真实用意……

        晟瀚三人飞至天卷宗山门，不禁感叹，人间随处是战场，硝烟战火不断，唯独此地清幽依旧，浩气冲霄，果然不负盛名。三人实则无智，竟想如落凰之一般坦言相告，以图接纳，但他们忘记了，天卷宗门户甚严，门槛甚高，不是闲杂人等能可进出的。当年他们三人被收入门，一来福泽深厚，仙缘巧遇，二来也受了诸般苦痛，历经万难，才得以追附骥尾，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天卷宗早已紧闭山门，更别提收徒了。

        天卷宗虽贵为玄门正宗，被誉为人间正道最后一道防线，但除了千年前创派之时由轩辕三兄弟分别带领门人下山行道，大灭群邪，之后千里夜又效仿了几次外，再无大的动静。天卷宗高层似乎隐藏着什么深不可测的秘密，即使是一班弟子门人也无从得知。此次正道十三位入道仙者忽然下凡挑起正邪之战，大有蹊跷，他们选择隔岸观火也是经过推敲的。

        晟瀚三人不明就里，叩响山门，却无守门弟子出来问话，早躁了金素龄。她是典型的师长面前一套，师长背后一套，若此时亡天子在场，她必定与之拼命，以雪前耻。姬芣苡见她面色不善，知道就要侍强硬闯，虽然这是过去，但毕竟是自己师门，怎可如此胡来？连忙一把拉住，急道：“师姐不可！掌教师尊还有各位师伯叔全都在内中，哪能硬来！”金素龄忽然失笑道：“妹子你想到哪里去了！师门重地，我怎会动武？不过是想以本门飞剑捎个信息进去，到时自然会有人来。”姬芣苡闻言，赞同道：“原来如此，只是师姐所持妙鬘乃别处所得，并非本门亲传，恐师门不识，不如由晟瀚师兄将星汉剑放出来的好。”晟瀚点头道：“姬师妹所言有理！星汉乃本门教祖剡道子亲自炼就，当年开宗立派，将前世所炼法宝飞剑与轩辕世家所藏珍玩全部发放诸弟子，此剑便在其中，据闻此剑上代之主正是掌教师尊，他老人家看到必定相识也。”

        金素龄见晟瀚与姬芣苡一唱一和，已然定下，便不多言。晟瀚向她们两人微微把头一点，遥指星汉，绕过山门结界，径往鎏銮殿飞去。晟瀚寄识于剑，放慢剑速，仔细查探内中动静，却是一路无人。正当他纳闷之际，忽闻一声铮鏦，灵识霎时溃散回归，晟瀚本体大惊回神，连道厉害！姬芣苡惊问何故，晟瀚匆匆答道：“快离此地，容后再说！”话落，急收回星汉，人剑合一，向远处逃去。金素龄与姬芣苡见状，只得先跟上再说。

        三人飞行了千里开外才住，姬芣苡不解问道：“师兄何故惊惶？内中究竟发生何事？”晟瀚叹道：“星回祖师叔的阵法果然奥妙，再慢一点就要受那戮神之惨也！”金素龄喔道：“莫不是宗内已为祖师叔之蠲阵所包裹？”晟瀚点头称是道：“内中无人，想是正在闭关紧要关头，故而需动用到此阵。”金素龄闻言不语，因为蠲阵乃星回看家本领，自然不是他们第三代弟子可破，只是此阵发动时，会有凶光微闪，她曾见识过，此次怎会毫无预兆？莫非……

        姬芣苡极目眺望了四野，最后向晟瀚请教道：“师兄，那我们此时该去往何处？”金素龄闻得此言，不禁来气，这个姬芣苡，晟瀚不在时便对自己百般依赖，师姐前师姐后的，晟瀚一回归，立时便转了风向，当真可恶！晟瀚似察觉到金素龄的不满，便看向她，谦逊道：“师妹觉得呢？”金素龄不客气道：“我们身为玄门正宗，既然本门无法回去，那就加入俗世正道一斩邪魔吧！去九拙府。”晟瀚赞同道：“师妹所言甚是！我们走。”说着，三人便向九拙府而去。

        过去的时光，无论如何流逝也是缓慢的，永远追不上光阴的正轨。一转眼已过去半年，亡天子八人掀开这张历史的旧页，融入其中。他们本身对时间的流逝并无实感，只是知道已过去了多久，若是回忆，也能忆起昨日之事，但都颇为虚幻。他们就像刚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身处战场，周边之人理所当然地叫喊着他们的名字，他们的记忆也因此而更新改变，渐渐忘记了原来的自己……

        “啊哈哈，染衅，我们又对阵了，刺激啦！”手舞双刀，不断斩杀靠近之人，刀势绵密，时常将人斩成数段，几无全尸，这就是此时的王子凄。而他的对手，正是手持无我剑，换上战袍的亡天子。这半年间，他们对阵了数次，不分胜负，风火神诀与雷殛天诀的碰撞，在这片修罗场上格外耀眼！亡天子自然代表着尸罗门，与炼狱子等并肩作战，而王子凄则与晟瀚三人投入了正道麾下，与九拙、火宵之夜等一同出战。九拙若泉下有知，见到自己与外孙站在同一战线之上，怕是要喜极而泣了吧。落凰之仍旧被落嘉因奉作烈阳派的“祖师爷”，之后她去找亡天子，加入了邪道阵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竟然相信了落嘉因的话，以为自己真是烈阳派的“祖师爷”！

        亡天子八人尽皆忘记了初衷，迷失在战场之上，随着正邪之战的愈演愈烈，也越战越狂，状态与除禅暝灭烨之外的十二位仙者一模一样。

        九重天上，肃立虚空的禅灭俯视着人间恶战，微露笑容，他身旁，一道暗淡的黑影同样鄙夷道：“看这些愚蠢的人，相互厮杀，无休无止，多么可悲，多么可叹。”禅灭哼道：“这不就是你所期望的吗？”黑影道：“你有不满吗？莫忘了吾辈使命。”禅灭不屑道：“什么宇宙平衡？有何意义？我不过觉得看他们互咬很有趣而已，可不是在完成使命。”黑影笑道：“满足自己兴趣的同时又能达到本身目的，这不是刚好吗？看呐，那是你在九百余年前曾经欣羡过的美好友谊之拥有者，看见他如今苍老挣扎、咬牙切齿的模样了吗？为父早已告知你，一切的快乐都是虚幻，你现在应该可以理解了。”

        禅灭闻言，冷笑数声，说道：“你维护，我毁灭，那谁来创造？你让我从小便生厌世之感，就这点来说，你真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你想再做一次合格的父亲还是要我代你去做？”黑影叹道：“想不到你考虑的如此深远，也罢。再过数年你便诈死，届时仙界死伤已经过半，即使清醒过来亦难作为。吾会将仙界转移至那些人的所在，之后封印你的记忆与禀赋修为，带你转世，你再次成年后便会与煌华天狱圣女诞下创造主来。现在尽情欣赏蝼蚁们的战火吧，时机成熟，吾会再来找你。”说完，黑影便自消散。禅灭漠然的目光注视脚下战场，他发觉到了亡天子的存在，但从此时的亡天子身上，他找不到任何特别的地方，只是一扫而过，并无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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