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时间的考验（一）
        没有了来自“反骨”的隐忧，亡天子三人飞行神速，不再保留，于第七日清晨飞出茫茫沙漠，在终点尽头，落凰之已在等待。见多了王子凄，落凰之先觉诧异，随即看向亡天子。亡天子向她点点头，表示王子凄此时不足为患，稍微防备即可。落凰之会意，言道：“我们走吧，天卷宗四人已在一日前出去了。”随即率先步入光门之内。亡天子仍让王子凄先行，后者嘁了一声，只得从命……

        离开了第二道幻境，八人齐聚在一个五花八门的虚幻空间之内，亡天子与天巧韵进入这个空间时，天卷宗四人都在看他们。金素龄微露不满，似是怪罪他们拖延了时间，而姬芣苡却改了先前焦急内疚之态，满面笑容，甚是欢喜。亡天子注意到他们之中多了一名身穿青罗衣，仪表不凡，丰神如月的少年，不说话，也无表情，但并不让人生出冰冷之感，反而那看向自己的眼神，可以说包含着极为复杂的热情在内。亡天子知道他就是极受天卷宗第三代门人推崇的大弟子——晟瀚，看来他也是在第二关出现了。

        亡天子猜得不错，转机子三人第二道考验乃在寒潭之底，奇冷无比，又极为狭窄，宛如穿行冰川之内，处处受限。亏得转机子法宝神奇，抵御寒气，冰水不沾，又有金素龄剑光开道，三人便缓缓向东而行。行至半途，上方水压剧增，似有巨山压道，既冲不破，又无法躲避，转机子的法宝渐露空隙，虽仍隔水，寒气却漏了进来。三人中姬芣苡功力最低，首先不支，金素龄见状便将剑光放大，与法宝一起防护，这一来情势稍好。

        三人继续前行，按转机子测算，困住他们的这个空间并非无穷尽，只是被樗蠡的法术无限拉伸了，他们本身与这个空间并不在一个面上，除非直接破坏这个空间，否则无从干涉。樗蠡事先已然明言，第二关乃生存力考验，所以最好不要做的太过，当然，因为规则毕竟是规则，若转机子真要连破他两道术法，他也只能认栽，承认过关，只是这之后的第三关嘛，他就不敢保证会不会出现不该出现的障碍了。转机子为人并不自负，他情愿相信樗蠡的第三关凭他一人无法破解，所以他在第二关中陪同两个小辈一起默默接受考验，不做惊人之举。甚至他法宝的不支都是刻意而为，目的与亡天子假装虚脱不谋而合。一来借机锻炼门人，二来故意放出漏洞，欲引出潜藏的危机。

        转机子的示弱同样收到了成效，为魔界控制的晟瀚果然前来破坏，正与金素龄大战之时，转机子看出他意识被封，沦为傀儡，当即向他灵台一指，直呼其名，替他解了封印。意识回复的晟瀚不知就里，停身不动，姬芣苡见状，便将他唤回，细说了此时状况及子卯山战役结束后发生之事。

        转机子是术法大家，双目虽盲，心眼雪亮，他确定此时晟瀚的意识绝对清醒，不会再受暗制，但施在他身上的禁法似乎太粗糙了点，按道理不该如此简单。那种低级的禁法别说是他，天卷宗二代弟子中能解的也不在少数。樗蠡既然安排晟瀚作为“反骨”，那就不该只有如此程度才是。姬芣苡与金素龄都是未经风浪者，无甚城府，只当转机子道法通身，一点就灵，全未多想，只转机子始终纳闷，面上不说，却留了个心。四人于是合力冲出寒潭，极为容易，差不多跟落凰之同时破关而出。

        多了两个新人，双方难免相互窥探，但奇怪的是，王子凄与晟瀚却互不注视，似是刻意回避，这个异常自然逃不过转机子与亡天子的双眼。出于礼貌，转机子还是为亡天子等介绍了晟瀚，而亡天子也将王子凄当作覆世灭道一员介绍给天卷宗。王子凄便不爽道：“何必跟我套关系？难道你认为我会稀罕一个破头衔吗？”亡天子闻言笑了笑，不予理睬。天卷宗之人全都知道王子凄身份，正道巨擘九拙的外孙，新入门的师弟东方晓白的好友，听说是个有涵养又内向的人，今日一见，却大大不以为然，全都替九拙唏嘘不已。王子凄早知九拙身亡，也不怕外人以此来动摇他，他天性中被称之为“恶”或者说无视道德常轨、恣意妄为的一面在魔界之内得到了解放，他认为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以前那个胆小懦弱的他只是假象。

        八人差不多把话谈完，樗蠡的声音又传了进来：“看来各位已将在下精心准备的两只绵羊收回，真是辛苦了，记得看牢他们，别再放他们乱跑了。第三道考验马上就要来临，先替各位整一整衣冠吧。”话落，空间色彩一变，八人因过关而破损的衣物全都复原，体力也未消耗，只在精神上留有之前经历。

        “好了，各位又回复最佳状态了，准备好接受最后的考验了吗？”樗蠡含笑问道。转机子道：“之前你说第三关容许两方阵营合作，这对我们来说是极大的优势，所以为了抵消这个优势，接下来的考验必定凶险莫测，你还是稍微给点提示以示公正。”樗蠡回道：“谭学长过虑了，考验本身不难，难就难在这次你们两方并在了一道，人多可不一定就是优势啊。”转机子点头道：“了解，可以开始了。”樗蠡哈哈一笑，空间色彩再次一变，随即八人各自脚踏实地……

        混乱战场，刀光剑影，厮杀似乎永难停止，天地之间正邪水火不容，展开一场无意义的大混战。而主宰这战场的正是正道十三位入道仙者与邪道老魔们。十三位仙人中有熟悉的面孔——紫殷、璞心（姬无双）、晔朗、皓阳子，也有如今跟在弥烟身旁，文士模样，叫做忞的中年男子，他们一个个都疯狂战斗，神智已然不清。最震惊的是，禅暝灭烨也在十三位仙人之列，且是战场上唯一有条不紊，立于不败之人。邪道之中自然也少不了炼狱子、空见老祖（韦玮少之师）、红石老人（红花公主之父）、无相祖师（无相魔功的创招者）、决绝子（阿须夜殿殿主）、病流皇（病夭夭之父，落凰之外公）、万载沉浮（郎思齐之师）等老魔。炼狱子是尸罗门之主，而尸罗门在剡道子飞升之后才成立，空见老祖则是剡道子曾经邀请代替十恶殁苍生完成乾坤泣神咒之人，这两人与天卷宗无干，而后面几位全是当年天卷宗大灭群魔时的漏网之鱼。毕竟天卷宗再势盛，剡道子再雷厉风行，也是不可能除尽天下之“恶”的。

        两方大战数年，正道所向披靡，战火渐渐烧向了避世山林之中，惊动了雷打不动的不动真人！此人一出，邪道瞬间扭转败势，许多蛰伏的异人闻名来投，捍卫自家乐土。不动真人修道年岁比剡道子更久，深谙正邪两道奥妙，即使是十三位入道仙者也非对手，只他一人就打散了四名仙人的形神，令其永远消失在天地之间！

        亡天子八人就无端出现在了这片天地之中，当他们看清了现况后，樗蠡的声音从天空飘下：“你们没有猜错，你们回到了过去正邪大战肇始之时，大约是……五十年或者一百年之前吧，哈，不重要了，关键是很有趣对吗？这可不单单是法术，所以谭学长无法破解，要注意了，你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虽然不会改变历史，但若有人死在这里，那就是真的死了。简单的说就是，你们杀不死过去的人，但过去的人却能杀死你们，懂了吗？”

        转机子闻言皱眉道：“那我们要如何才算破关？”樗蠡笑说道：“当你们八人再次团结，并发自内心地渴望离开这里之时，就算成功闯关了，是不是很简单？哈，再会！”话落再问，便无回应。

        转机子刚想嘱咐众人小心行事，莫乱了自然法则，一颗血淋淋的头颅突然从业林深处急射而来，正撞在王子凄背上，将他撞跌在地。王子凄摔了个狗啃泥，跳起来怒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混帐！给老子滚出来！”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凶道：“哪来的狗儿子？敢在老子炼狱子面前乱吠！”声到人到，竟是一脸杀气的炼狱子！

        亡天子与天巧韵知道虹炼前世正是炼狱子，说起来还是两人师伯，不禁多看了炼狱子两眼。炼狱子正要喝问亡天子在看什么，王子凄已发怒道：“去死吧，老头！”说着一团风火直扑而去。子卯山战役时王子凄与虹炼还是战友，如今却兵戎相见，他又怎会想到呢？炼狱子不屑大笑，右手一挥，血色术图巧妙地移开风火，随即左手向前一抓，暗色光气便将王子凄吸上前去，顺势便要捏碎头颅！

        亡天子在一旁见了，觉得炼狱子此时所用招式及展现出来的气魄比之虹炼强了不少，难道虹炼在战中一直有所保留？若是，那这是否意味着别有隐情？

        “哼，邪魔外道，天理难容！”金素龄早闻炼狱子恶名，只是不巧，当她功候进境时对方早死在独步清风剑下，此时既然有此机会一会邪道魁首，自然不容错过，说着便指挥妙鬘向炼狱子头顶劈去，转机子也阻不下。炼狱子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呼哧一声招出自家飞剑与妙鬘对敌，左手一收一放震退王子凄，随即一道阴雷打向金素龄，衔接迅捷无比，亡天子暗暗喝彩。晟瀚见炼狱子无礼，也提剑而出，斩破阴雷，顺势便要反击，还是亡天子出面拦道：“各位住手，不要忘记我等此行宗旨。”此言一出，晟瀚先自收剑，金素龄哼了一声，正欲收回妙鬘，不料炼狱子不领情，仍指挥飞剑追击截堵，得势不饶人。

        “哼，不知进退！”晟瀚见状也将自身飞剑——星汉射出，联合妙鬘，对抗炼狱子飞剑。正当炼狱子飞剑相形见绌之际，亡天子欻地一道落雷打散战局，随即站在炼狱子身前向天卷宗四人道：“看来樗蠡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们产生了分歧，暂且各自寻找归处吧，若想通了，可在不乐山汇合。”话落，震印爆发，将天卷宗四人震出数里开外。

        炼狱子见状大声道：“小子你做什么？敢打坏老子买卖！”亡天子且不答他，扬手一招斩立决，又来一招风红旋月，紧跟着是十方冥动，又拉过非吾，弹了一曲妙音天律，正是尸罗门四馆绝学。炼狱子一看，震惊不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亡天子笑了笑，道：“先回尸罗门去吧，有话路上再说。”说着与天巧韵当先飞走。炼狱子见了亡天子，哪还能放过，连忙追上去。落凰之看了王子凄一眼，见他没有要跟上的意思，便传音与亡天子，让他先走。亡天子知道落凰之也有自己想要见的人，便不强她随行。当金素龄四人急忙飞回时，现场已人去楼空。至此，八人分散开来，再聚首时，不知何年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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