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小兴出生在80年代，那时候物质比较匮乏，手电筒还是稀有家用电器，照明用的是煤油灯。信息沟通主要依靠村广播。每个村支部驻地都有一个绑在树上的大喇叭。一个月两个月吃一次肉那都是稀奇事。喝村里统一打的井水。用石磨磨小麦，玉米磨成糊糊，在鏊子上烙煎饼，烧玉米秆做饭。家家户户的房子基本上都是土墙垒起来，屋顶上铺上稻草。村里的路，雨天过后，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一个坑一个坑的踩水，溅的满身是泥………。

        小兴家所在的村坐落在山东中东部的农村。西北处20公里有一座山，相传500年前发大水，有三个乌龟托着一座山要到东海去，游经此处累了，就放在这里。所以又叫浮来山或者福来山，他们的乡镇就以此命名。山上有棵白果树已有几百年之久，很多善男信女都来树下参拜。往东200公里是东海。有条小河自北向南蜿蜒曲折的与村子擦肩而过，那是养育沿岸村子的母亲河，是村里人灌溉田地的取水处。流水哗哗作响，河水清凉幽蓝，清澈明亮的石子伴随流水晃动在阳光下明晃晃的闪耀着。河面上有六座桥，每经过一个村落就有一座桥，河水浅处可见底，长流不息的河水往南一去不回头。河面大部分地方只有十多米宽，河岸两边是碧绿的大树和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地，小河周围零零散散的坐落着临近的几个村落，大部分村落都已本村的大姓命名，比如西北角的村落周家官庄，西边的村落邢家官庄，也有部分用位置命名，比如小兴家的村是后官庄，坐落在在中官庄和前官庄后面。这些村落划归浮来山乡统一管理。

        小兴爹兄妹四人，他爹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排行老四。小兴四叔是个傻子，小兴听奶奶讲老四小时候是很聪明的，学习成绩很好，就是有一次被小兴五爷爷狠狠的打了脑袋几巴掌，慢慢的就痴痴呆呆地了。小兴奶奶每次讲到此处，眼泪簌簌的流。

        小兴爷爷去世的早，一家五口全靠她奶奶一人操劳。小兴爹结婚的时候，分到一间茅草盖的土屋，玉米秆围起来的院落外加半瓮麦子。

        因为贫穷还要缴纳赋税以及公粮。小兴父母白天不仅干自己地里的活还要争着参加大队集体的劳动挣工分，像修水坝，沟渠，修路挖沟。工分可以抵消公社摊派的一部分赋税，减轻点负担。

        小兴妈怀他的时候，营养不良外加过度劳累。小兴出生的时候又小又黑，亲戚们来看喜，掀开被子找不到他。

        问他妈：你孩子呢？

        小兴妈：在里边小被子里。往里掀。

        亲戚“哎呀，这孩子怎么比小狗还小”

        小兴妈回忆，小兴小的时候，吃的很少，一天喝一次奶，每次都喝一点点。三天才拉一次屎，真怕养不活这娃。

        小兴妈忙于地里的活，没有多少时间照顾孩子，便让小兴姥姥来帮忙。

        小兴姥姥瘦高个，头发没有完全花白，梳理的很整齐，盘在头上。瓜子脸，眼角跟额头有许多皱纹，姥姥总是笑眯眯的，她一笑，眼睛就眯起来了，连皱纹好像也在笑，十分的慈爱。姥姥爱穿灰蓝色的长马褂，脚脖处绑白色的绷带。裹着小脚非常小，走路及其不方便。

        裹脚也称缠足，是中国封建社会的一种陋习。中国封建社会评判女子审美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三寸金莲”，即裹脚。始于五代末，太平天国政权建立后，颁布了解放缠足令。但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才彻底革除了裹足的陋俗。

        这种被现代人看来变型的脚，在那个女子以脚小为美的年代里，却是最美的象征。村里的老人也都是缠脚的，大脚找不到对象，小脚的好找。那时缠小脚的目的是父母想让女儿嫁得好，不缠就会被人家笑话。家人不顾孩子痛苦的叫喊，三尺布条生生将正在发育的脚趾折断，最终构成尖弯瘦小、状如菱角的锥形，把她的脚洗净擦干，用一只手抓紧脚的前后两端，向脚底心弯曲，一手用裹脚布前后左右上下将脚裹紧包严，再用小小的麻布袜套将脚套起来。脚趾压于脚底，脚跟臃肿，脚背凸起，整个脚像极了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硬生生用裹脚布把每只脚除拇指之外的四个脚趾慢慢折叠到脚心底下。还要带脚套很紧，有时套不上去，就用筷子撬着硬套上去。

        小兴姥姥那小脚从正面看，像被火烧伤之后褪去了陈皮烂肉，露出变了形的一个肉疙瘩。只有一个翘起的趾头，依稀可辨上面的指甲。从侧面看，脚掌消失脚背凸起，脚长还不及正常长度的一半，整只脚像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最恐怖的是那脚底。那是一幅完全消解了天足的荒诞图案，四个脚趾长短不一地向外转折，围绕在以大脚趾为轴心的脚心下面，脚趾的正面成了脚板心，扭曲地压在了脚板底下……

        姥姥跟小兴讲：“缠脚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早年间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裹小脚一双，流眼泪一缸。大户人家的妮子们从一两岁起就开始缠足了。穷人家的女孩子缠足比较晚，她自己是从五、六岁才开始缠的，小小的孩子要把脚骨掰断，用布缠起来，虽说是缠了脚，可是她们还要拖着麻木的双脚干活。脚上磨起大水泡。非常的疼。“小脚一双，眼泪两缸”对每个缠过小脚的女人来说，缠脚过程可谓终生难忘，夏天脚烂，冬天流脓，裹了脚的女人走起路来就如同行走的圆规，走路只能靠脚后跟着地，蹒蹒珊珊，站立不稳，苦不堪言。

        姥姥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是平淡，或许世间的沧桑变迁已经让那些那鲜活的人和事，早已尘封在她的心底了吧！

        小兴家门前有一棵梧桐树，繁茂的枝叶远处看像一把大大的伞，近处看它像一个卫兵守卫在家门口。

        姥姥经常抱着小兴在门前梧桐树下乘凉。小兴两个小脚搓来搓去。姥姥怕搓破皮，时不时的用手轻轻隔一会，握一会。

        路过的邻居都跟姥姥打招呼：“大娘，看孩子啊”

        姥姥：“啊，你从地里刚回来呀。”

        邻居：“你看人家大娘，看孩子真上心，一直用蒲扇扇，就怕孩子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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