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投胎是个技术活 (7 / 9)
        我妈在那个年代给我的记忆，多数是去送饭。一个是给我太奶奶送饭，一个是给后院屋主的爹。

        我太奶奶在我二奶走了之后，帮着我二爷照看家小，后来听说是去了我大姑奶家，我大姑奶的儿子是个狼崽子，据说老太太在那儿受了虐待，回来就疯了。然而尽管有三个儿子那么多孙男娣女，除了我爷和我爸爸他们都不怎么管她。

        于是我妈就每天做很多饭，炒好菜放在饭盒里给她送去，至于是否有浆洗我不知道。老太太疯了之后经常打骂人，我妈没少被骂了。那时候她还会颠着一双小脚儿撵我，边撵边骂，大有弄死我的意图。要不是我奶奶跟她杠了几次，估计我早被掐死了。

        送饭的时候我经常扶他们家面盆，一个开了大鼻子摊儿的孩子，让老太太没少斜楞我。

        某一年，我二奶破天荒领着个带犊子回来了，收拾屋子的时候把我太奶奶的照片扔到了当街，还是我奶拾了回去，并痛骂几句“臭婊子之类的话”。

        我们后院屋主的跟三儿子住一起，老的跟小的几乎是中国农村不成文的规矩。他住在他们家三间砖房专门隔出来的那么一个小间里，炕不通灶火，要自己在屋里直接点火烧热。

        那个老头有脑血栓后遗症，半自理。他三儿媳妇十分歹毒，几乎不给他吃饱，我爸知道后就差了我妈用洋瓷盔子，我记得是个绿的，不忙的时候给他送点饭吃，算是姆们家额外积德。

        后来这老头死了，我还见过他的棺材和出殡。死的原因很魔幻，据说是春耕的时候，他儿媳妇不给饭吃，于是老头去吃猪食桶里抓热水沏好的棒子面吃，噎死了。

        村里头最恨这样的没德行的人，那公母俩没几年就搬走了。那房子空了后据说还闹鬼。我在他家见过摇篮，所以我好多次做噩都会梦到那个灰暗的房子、里面的摇篮和那场丧事儿。

        我妈常说“十分心眼儿留七分，要给儿孙留三分。”我还没有子孙，就留给自己吧。

        我奶他们在我家厢房没住几年，就搬去了村里最北面，在哪儿盖了新的红砖房，以备我叔当兵回来结婚用。我不再吃奶之后，上学之前的时间就是跟着我奶住在红砖房里。老太太喜欢睡热炕，所以无论四季炕都贼热乎。

        我奶是上过学的，在我婶婶还没嫁过来之前家里没有电视，我奶就天天躺炕上看，厚厚的一本《杨家将》《隋唐演义》她都能看下来，她要和我生在一个时代，一定是个迷妹。

        有一年，电影频道过年的时候好放《杨家将》的港版电影，我奶一看金兀术出场，就说“金兀术让杨五郎给劈啦！”。我知道这是她书里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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