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强征
  夜色朦胧，乡村小路上，一老一少一匹瘦马。老者面露愁容，正对着少年说：“自从你叔叔去了蜀中，已经有五年了，这番前去，估计很难找到你叔叔呀。”少年宽慰道：“父亲，既然已经决定举家搬迁到蜀中去，愁也没有用，不如振作精神。这次换了那么多银两，买了这许多粮食、两柄利刃，再带上家中猎弓，准备已经充足。明日上路后，儿子沿途多打野兽，一路小心谨慎，一定能顺利到蜀中安家。”老者闻言，振作精神，露出一丝欢喜的神色：“阿欣，你非常人，有你在，我们定能逢凶化吉。”

  原来，这一老一少正要准备举家南迁。当今天下，难有太平。凉州本来就不如关东各州富庶，近年来又天时不调，一年比一年天寒地冻。凉州的农户都没有好收成，很多贫穷的家庭都没饭吃。今年春季又流行起了伤寒症，很多人都病死了。少年和少年父亲勤于耕种，又善于捕猎，在乡中已经本属于略有积蓄的人家。就是近年来，收成越来越差，可苛捐杂税却越来越多，官吏催缴犹如索命。眼下家中还有微薄积蓄、一匹瘦马，还可供少年一家举家搬迁。乡中许多一贫如洗的人家，真只能是活一天算一天了。

  少年名叫卜欣，卜欣一家并非仅仅是一家猎户。祖上相传一门望气之术，可观测人头顶云气。相传卜欣祖上是周文王的占卜官，就是用这望气之术寻得姜子牙。卜欣父亲曾经以望气之术看儿子头顶云气，长耳健体，作跳跃状，隐隐呈现兔形。少年父亲也只见过自己儿子头顶云气成型，而寻常人头顶云气都是混混沌沌，不成图形。所以少年父亲说少年“非常人”。

  卜欣和父亲来到家中，家中还有卜欣的阿姐和母亲。一家团聚，见到两人办妥了采买事宜顺利归来，阿姐和母亲自然十分高兴。母亲关切地问道：“这次去城里，没有遇到什么难事吧？”卜欣父亲说：“城门守卫盘查得严，买这些东西，还送上了五十钱！最近估计又要有啥事发生，明天一早我们赶紧走。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吧？”母亲说：“两袋麦子、一包肉干。猎具都已经收拾妥当。”卜欣父亲“唔”了一声，就准备分头休息，好明天大早赶路。

  突然听见门外一阵喧闹，接着亮起了火光。卜欣正要前去观察情况，就听见有喊声：“乡民出来！”卜欣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是什么情况，军兵竟然来得这样急？还没来得及多想，一行军兵约十余人直冲到屋里，卜欣父亲只好带领卜欣迎上军兵，给军兵们行了个礼。卜欣父亲还没来得及开口，带头军兵就喝道：“奉牛将军军令，选乡中壮士，补充军队。”带头军兵看了一眼卜欣和卜欣父亲，说：“你儿子不错，正适合到牛将军账下效力！”卜欣心中大震，知道世道不太平，正要搬迁，怎么就这么不巧？卜欣父亲强行挤出一丝笑容，赶紧掏出今日所兑的银两，双手奉送给带头军兵，说：“将军，小儿今年才十三岁……”那带头军兵似乎对卜欣父亲刮目相看，但不妨碍他熟练地收了银两。军兵把银两掂了一掂，说：“看不出来，你这老头还有点银两。唔……既然你小儿年幼，可以不征。但是你也不能让爷难做，这样，就换做你老头吧！”

  卜欣父亲面如土色，正要同意。卜欣上前拉住父亲的手，说：“父亲，你常说我不同常人，想来我也必有机遇。父亲您去，不如我去，可能还有更多生机。”众军兵听说卜欣说自己不同常人，都放声嘲笑。带头军兵看在银子的薄面上，说：“好一个父慈子孝。既然儿子孝顺，就和我们走吧。爷收了银子，自然会照顾你儿子！”不等卜欣父亲再说，带头军兵一挥手，手下军兵带着卜欣就走。卜欣父亲见状，赶紧喊道：“将军，等我给儿子拿上兵刃，好从军报效！”军兵听到兵刃二字，各个都面露惊异的神色，也不敢再过分相逼，带着卜欣在屋中等待。卜欣父亲赶紧回屋拿出刚买的钢刀，又给卜欣塞了一个小包。卜欣看到父亲面无血色，强打精神安慰父亲：“父亲，还要好好照顾阿姐和母亲！”卜欣父亲深深地看了卜欣一眼，只挤出一句：“好儿子！”

  卜欣跟随军兵一路挨家挨户，搜刮壮丁。到了天蒙蒙亮，一行人连军带民百余人来到了城西的军营。军营中已经有许多其他乡民，想来是其余军兵队伍从别的乡里刚征来的。来不及细看，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军帐外。一名士人正在文案上记录，士人背后还立着几名军士，原来是一处登记处。卜欣看这士人好像在军中地位颇高，暗暗以望气术看去。只见这士人头顶云气凝聚，尖嘴长尾，隐隐作鼠形。卜欣心中暗惊，这是他第一次以望气术看到人的气形。

  带头军兵小步跑上前，对士人深深施礼，声如洪钟地报告一晚上的征兵成果：“报告主簿，属下从赵乡共征得乡中壮士一百三十三人，其中已经学过技击格斗之术的五人！”士人听完，对带头军兵说了什么，带头军兵就小步后退出来。

  一出来，那带头军兵就对手下一名军兵说：“把那个、那个，还有那个……一共五个，带去练兵场！”。军兵过来，带上卜欣和其余四个乡中青壮，离开队伍又往军营深处走去。其余乡民又被那带头军兵带去了另一处。卜欣等人像被送去屠宰的蠢羊一样，只一味跟着军兵在军营里穿梭。走了一天，天色渐渐暗了，众人早已又饿又困。终于，卜欣和赵乡的其余四人领了衣甲、竹枪被交给了一名什长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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