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卡洛斯之梦
        “你是说，我们要在角斗胜利者庆典上动手？”卡洛斯仔仔细细的看完了关于神主日的所有介绍。这几乎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

        “那不然呢？”道格拉斯依旧盯着窗外的海鸥。

        “疯了吗？如果今年的神主日主祭在晓月港举办，那么授予荣誉的就是现在的皇帝陛下！”卡洛斯低吼着：“但是如果神主日主祭不在晓月港举办，这样的斗兽根本不会有机会得到赦免！”

        “很好，你猜中了第一种可能性。今年的神主日主祭确实在晓月港举办。我们将和皇帝陛下的玫瑰亲卫队有机会交手。”

        “你疯了吗？还有，你从哪里知道这种消息的？”卡洛斯甚至一瞬间觉得站在他面前的养父今天活脱脱的像个傻子。

        道格拉斯悠闲的把面包渣子洒在窗口，一只有着洁白羽毛的信鸽伸进脑袋来啄食。卡洛斯认出了那是被称为白蔷薇信鸽的鸽子。作为信鸽他的质量是最上乘的，安静，迅速，准确。卡洛斯不得不转头盯着门口的走廊。

        “放宽心，”道格拉斯瞧都不瞧门口一眼。“狱卒要在两个小时后才来巡查。每天盯在门口是对贵族的一种侮辱——这是皇帝陛下视察监狱的时候自己说的。”

        “这很荒谬。我说从庆典上逃出去。”

        “当然能做到。我说的。”道格拉斯送走了信鸽，转过头来：“皇帝陛下授勋的时候不会有亲卫队陪同，取而代之的是太子殿下和首席大臣。神主日这种十年一次的重大节日，亲卫队还没资格站在台上陪同皇帝。倒是你，你有没有什么信心迅速解决掉一到两名亲卫队然后逃跑？”

        “按照你的经验和了解，这些亲卫队处在什么水平？”话音刚落，卡洛斯的脑袋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子。

        “你去好好把军事史的东西翻出来复习一下！玫瑰第一军团那张！”道格拉斯回到了书桌上继续忙活他的事情。

        两月后。

        已经四年了啊。这应该是入狱以来卡洛斯第一次离开黑天鹅堡，他和其他死囚待在一辆马车里，在帝国军团押送下前往晓月角斗场。为了避免死囚们观察高崖堡内外的环境，所有的马车车厢都是不透光的，通风则经过上方的通气窗。

        卡洛斯闻到了浓郁的蕙兰香气。虫鸣，鸟语，花香，阳光，所有卡洛斯经常忽视的一切在现在变得万分可贵。自然，自由，多么让人喜爱的东西啊，人们在得到它后将他踹到一旁，又在失去它后嚎啕大哭。卡洛斯贪婪的呼吸着充满泥土清香和花香的空气，鼻子仔细的分辨着每一个分子，辨别着他们的从属。其他的死囚的表现甚至较卡洛斯更加的夸张。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外面的火枪手和帝国弓弩手，这些死囚准能把通气窗撕开，将车厢拆个破碎，用每一寸皮肤每一处毛孔去感受属于自然的气息。

        事实上那些大声颂扬着田园生活的吟游诗人和作家一点都没说错。野外的空气是醉人的它能放松每一个人，尤其是对于那些死囚而言。长时间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样的环境中得到了解脱，每个死囚都很快去投入到女神的怀抱中安眠。卡洛斯目光盯着天空，思考着很快将要发生的事情。

        时钟在这时候陷入了停滞。每一秒在卡洛斯的感受之中都有着一天一样的漫长。卡洛斯开始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了，在这时分只有他卡洛斯和大自然。两者似乎是一体的，又似乎是分离的。急促的军号声是一种声音，鸟鸣风拂是一种声音，记忆中黛瑞雅修女的歌声也是一种声音，无数种现实中，记忆中，睡梦中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无数过往和梦境也交织在一起，最终卡洛斯也在这乐章中陷入安眠。

        卡洛斯想起了三岁时母亲轻轻哼唱的安眠曲：那时父母居住在影月的庄园里生活安逸又相对甜蜜。

        卡洛斯想起了十岁时父亲的怒吼。一个天天打理马匹的贵族，喜欢疏桐吹绿的蓝茶和北玫瑰郡的葡萄酒，能单枪匹马的和十七八个帝国军团士兵格斗——甚至里面有两个百夫长。

        卡洛斯想起了十六岁时海风的咆哮和水手们的嚎叫——千真万确，鬼哭狼嚎。卡洛斯凭借一枪崩了海盗头头的脑袋当上了三角帆船的大副，他喜欢和他的兄弟们在风浪中纵情高歌。

        卡洛斯也想起了二十岁时歌剧院的歌声。天可怜见，正是黛瑞雅修女如同天籁一样的声音为他前半段人生画上了一个完美的休止符。甲胄的摩擦碰撞声，士兵的斥责声，军官宣判时威猛的声音，把卡洛斯送进了黑天鹅堡。

        这样的梦境终于在一处教堂里迎来了高潮。卡洛斯并不记得自己去过这样的教堂。无数古朴的长椅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清香——那来自于黄花梨和紫檀木。两旁的雕刻优雅大方，刻下了圣徒或者是什么殉道者的身影。另一种清香来自于花坛中的花卉，多半是兰花，居中是玫瑰特有的金玫瑰，在花窗的光芒里摇曳生姿。

        教堂两旁则留给了唱诗班和管风琴。无数穿着漆黑罩袍的人在一旁唱着圣歌，很像旧王朝王庭所用的雅言。管风琴在演奏者手里肆意的绘画，在画布上涂抹点缀，似乎沉睡天使能被乐章所逐渐唤醒，加入到圣歌的群体之中。

        卡洛斯走到了教堂的中央。正对着他的是花窗。各种色调的琉璃瓦拼接着，一束阳光将花窗照耀的无比圣洁，漆黑的环境中，只有花窗上的神灵为这片环境带来了光芒。神灵的女士因为阳光的缘故无法直视，但是她好像就在每个人的心中。虽然卡洛斯感觉很熟悉，但是这不属于大陆上任何已知的神灵形象。

        在悠扬的歌声中，女神从花窗上走下了台阶。一袭黑色的修女服饰，胸前泛着金光的坠饰，手腕处的兰花花环。朱唇轻启，皓齿如月，眼眸唤起，纯净如星。卡洛斯不由得单膝跪下，亲吻女生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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