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1 / 2)
        元丰十二年，靖国权利层发生惊天巨变。权倾朝野的刘柱国倒台，新帝摘下稚嫩的面具，以血腥双手紧紧地把握着龙椅椅背，征拜李清为上将军，东北边境连却狄夷七百里，一时间四海清平，山河晏然。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尽为人知的大事，也发生着不为人知的微末小事，比如一个灵魂的死去，比如一个生命的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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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只顶着顶箬笠，行走在漫天细雨中。他身边是慢行的马车，充当车夫的是他的亲兵小六，车上拉着一架棺材，棺材板上铺着干稻草，现在被雨丝打的湿润许多。

        小六用他的六只手指熟练的把住车——他右手六指，得名小六。两年前他十六岁，靠在树底下拿着弹弓指着十丈远的鸟巢，李清坐在马背上眺望，隔着树叶和年龄，看中了这个还算稚嫩的孩子的准头。

        两年过去了，李清做了大将军，小六也扎了胡茬。他们都是幸运的人，另一些人，却永远的合上了眼睛。李清双手摩挲着细致的棺木，触感一点也不像躺在里面的人的粗糙的手。

        车终究走的比人快，这样也好，李清反而彻底慢下来了。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走的慢，或许是因为肩膀上负载了太多。他抬头，看前方不远处，小六停马等待着他，他又快步走着，错过风雨。

        车子走走停停，在山路里左拐右拐，看到大槐树下一间破旧茅屋，小六停住马，下车跟沉默的将军站在一排。将军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敲门。

        木门经过时间的打磨，早已布满裂缝，枯腐处长出蘑菇。小六还没来得及敲门，倒是屋子里的人听到了外面动静，正好把门打开了，是一个“纯洁”的小男孩。

        纯洁，是亲兵小六对这个孩子最原始的感觉，没有原因的感觉。就像纯洁的雪，不是因为它洁白的色彩而纯洁，仅仅因为它是雪。小男孩抬头看到小六厚重的盔甲和背后一人高的弓箭，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

        “谁来啦，幺儿？”小六顺着声音看过去，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一个脸色苍白的瘦弱女子抬起头，正狐疑的看向门口。小六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迎着女人的目光，叫了一声“嫂嫂”。女人看清楚了来人后，脸色更加苍白起来，显的嘴唇猩红，像是施了浓妆。她双手撑着木桌子站起来，近乎哀求的看着小六，问：“是陈征鼎？”

        小六点点头。都忘了那个粗壮的汉子的名字啦，以往打仗，都是扯着嗓子喊一声“扛旗的，走啦”，就会看到他稳稳的扛着军旗，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女人挤出几滴眼泪，带着哭腔问：“他死啦？”说是问，但更像是在无情地陈诉一个事实。是啊，如果不是死了，怎么能让百夫长这样尊贵的人登门？

        女人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李清已经把棺木拉开一点，她伏在棺木上，看着棺材里那安静，熟悉的脸，豆大的泪珠敲在棺木上。

        女人忽然一巴掌打在那名为陈征鼎的尸体的脸上，呜咽着：“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你混账……你让我和孩子怎么办……”

        小六退回到李将军身后，看着女人从小声呜咽到大声号哭，再从号哭到接近无声，然后扭头，死死地盯住李清，眼睛里装满了凶狠。小六摸了摸鼻子，尴尬的介绍：“嫂嫂，这是我们李将军”。

        “我知道！”女人上去一把抓住李清的手臂，那细瘦如鸟爪的手携带着抓破金石的力量。“是，你是将军，你在营帐里，在战马上，你高高在上，看着地下的贱民用刀、用剑、肉搏，血都溅不到你身上……你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做大将军？凭什么我们的命就是贱命？”女人转头看向小六：“凭什么你们就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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