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下大了
  **八月二十五日，下午三点半，邱慈玲还在田里拔着秧苗，太阳火辣辣的晒在背上，虽然戴着草帽，却依然止不住汗水肆意的滴落在苗田里。远远望去，她竟然大着肚子，怀着身孕。不多时，旁边田埂有个精壮小伙挑着秧苗路过喊道：“邱婶，您赶紧上来回家休息，您都八个多月的肚子了，别累坏了身子。”邱慈玲听声抬头：“没事的，大虎子，咱乡下人不都这样吗，我身子好着呢，能帮老狄干一点是一点。“小伙听完苦笑着说：”婶儿，您可得注意点，咱庄子就您和老康家媳妇儿怀着孕，你们可是我们这的宝瓷儿。这天气怕是一会要雷暴，你早点回去歇着啊。“小伙挑着秧苗赶着去田里，没多说的渐行渐远，邱慈玲应声答应，抬头看天边黑雨云上来了，手上也不知不觉加快了速度。

  夏季的天气就跟隔壁村王婆骂人的嘴脸一样变幻莫测，邱慈玲还没拔完一小片，小雨滴就噼噼啪啪的落在田水里形成了一个个好看的小涟漪。她赶紧拔腿上田埂，穿上凉拖，深一脚浅一脚，秧苗都没来得及收拾就朝大路上走去。邱慈玲不敢跑，怕颠着肚里的孩子，迈着小步子急匆匆的往家走去。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村边的小拱桥，小拱桥沾上雨变得湿滑，邱慈玲一手拎着裤腿，一手托着肚子，小心翼翼的走上桥，凉拖底下沾着泥，让邱慈玲更加提心吊胆。好不容易走到了桥中间，邱慈玲缓下脚步歇口气，准备提腿的一瞬间，后面一声”婶儿，你慢点“，邱慈玲轻微一随声转身，脚下凉拖转息扭滑上脚腕，“啊”一声，她情急没站稳，扑通摔下了小拱桥。只见桥下水面大水花极速向岸边涌去，后面喊声的人也不见踪影。

  邱慈玲在掉下桥的瞬间，心里就咯噔大喊不好，落水被水面拍懵了一阵后，死劲的扑腾在沟底，期望探到底能有支撑爬上去。苍天不负有心人，老天还是垂怜带着孕肚的她，邱慈玲抓到了沟底的草根，艰难的挺头出水面，她使出全身力气，挪爬到岸边，半身搭在岸上，嘴里也不自觉的喊着：“救命救命，有没有人？”肚子里在绞痛，她一声低似一声，渐渐没了声息。

  话分两头，狄有龙到家放下扁担后，瞧家里只有老妈妈一个人在家烧着灶锅，就问：”妈，慈玲去哪里了？“，”她不是去田里找你了吗，你没见着？“，狄有龙脑门呲溜一声，回来的路上已经下雨了，自家婆娘还没回来，不会是遇着什么事儿了吧，这可不得了。他急匆匆的拿把伞，雨靴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出门。

  狄有龙一路狂奔，任雨水泥浆溅了一身也无从在意，出了村子，往自家田那里跑去。刚过了小拱桥，他猛然刹住脚，刚才隐隐约约的瞥见桥下有什么东西，像是个人形。他赶紧转身往回跑，上桥仔细一看，那就是自家婆娘，全身湿透的半卧在岸边。等狄有龙把邱慈玲拉上岸的时候，邱慈玲已经奄奄一息，嘴里念叨着”孩子孩子“。狄有龙大哭喊着邱慈玲的名字，扔了伞，急忙把邱慈玲横抱起，往村里郎中家疾步跑去。

  村里的郎中是县里派来驻村的医生，今年二十四岁，大名郭俊，村里人都喊他小郭。平时村里大人小孩有个伤风感冒的都来找他，开个小药就药到病除，医术在胜狄村赞不绝口。今儿这么大雨，村民都在家歇息，小郭也乐得清闲，掩着半门，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小曲儿，伴着雨声，悠然自得。

  恍惚间，“碰”的一声，门被撞的大开，小郭也被半边门打翻在地，他刚翻身爬起来准备发火怒骂，瞅见一个人闯进来站在门口，嘴里口里喊道：“小郭，你赶紧看看你婶儿”。郭俊定睛一看不得了，村里的狄叔满脸混着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邱婶儿在他怀里，看着只剩半口气。他赶紧让狄有龙把人抱进里屋病床放下，问到：“狄叔，怎么回事，婶儿这是怎么了？”狄有龙哆嗦着说：“我也不知道，我找到你婶儿的时候，她趴在沟里，你赶紧救救她，求你了，小郭，我这辈子就你婶儿这么一个婆娘，你可一定要救救她啊。”郭俊听完赶紧拿出听诊器，听着邱慈玲心跳，又贴在邱慈玲肚上听，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郭俊看向跌坐在地的狄有龙，开口说：”狄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婶儿的情况不太好，孩子怕也是保不住了。“狄有龙吓的六神无主，嘴唇都不自觉的哆嗦着，一咕噜爬起来，抓住郭俊的胳膊，”小郭，你可得救你婶儿的命啊，叔给你跪下了。“作势要跪，郭俊哪敢承受，死劲拉住狄有龙，”叔，你别这样，我一定会尽力的，婶儿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剖腹产手术，但是咱这没医院的那条件啊。“”小郭，你婶儿现在这样子送去医院，那绝对凶多吉少啊，求求你了，救救她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救她的。“

  郭俊脑门全是汗，这种时候，退一步大人小孩就得一尸两命，拼死一搏虽说还有生还机会，但是人命关天，自己没胆子担起着责任。他咬紧牙关，心里徘徊不定，狄有龙的恳求如催命符一样提醒着他生命在流逝。

  时间争分夺秒，郭俊还是没有禁住良心的催促，心一狠，脚一跺，他把狄有龙抓起来，”狄叔，婶儿能不能活，就看咱俩了，你去给我准备热水，蜡烛，煤油灯，两面镜子，咱们创造条件来做手术。“狄有龙不敢怠慢，赶紧打起精神去烧水。

  不多时，一切准备妥当，点着了蜡烛煤油灯，用镜子的反光折射到邱慈玲的身上后，郭俊把狄有龙推出病床房间，关上门，他知道自己不能分心，原本自个儿只是个刚毕业的小医生，这种手术完全没有经验，情况紧急，为了人命，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郭俊些微颤抖着打开医药箱，拿出各种手术道具，外面的天气越发阴暗，窗外的雨声也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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