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而为鸟(终章) (1 / 4)
        塞尔吉奥感受着直射在身上的阳光，感受着飞行时从脸上滑过的微风，感受着一切他原本拥有却又远远超于原本的快感。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是在不停地飞，领略着明丽的景色。他感受得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一点一点的变化，原本应该是断肢的地方，骨骼在重新生长，形成了像鸟足一样的结构，使得他能够平稳地落地。双翼的挥舞亦越来越轻松。他看到了威尼斯孤独的叹息桥;越过了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穿过了梅里达古罗马大剧场的遗址……这许多的远方比他想象中瑰丽许多，他却无暇驻足。这就是塞尔吉奥日思夜想的自由。

        天色渐晚，他来到了一处峡谷之上，在上空盘旋寻找自己的落脚点。这时又有零星的几只白鸽伴着他一起盘旋。渐渐地，白鸽越来越多。塞尔吉奥现在真正的视它们为伙伴，他伸出双手感受白鸽飞过指尖时带来的气流。夕阳的光撒在他们身上，就像是天国的景象。突然从双翼上传来一阵刺痛，并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刺痛沿着翅膀蔓延，塞尔吉奥望向自己的翅膀，只见一只只白鸽将他羽翼上的羽毛扯下。“你们在干什么！”塞尔吉奥奋力想要挣脱，可是很快他的双翼就变得残破不堪，不足以支撑他飞行。他不受控制的向地面坠落，硬生生地摔在了地面上。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断成了两截，除了剧痛，什么也感觉不到。

        此时夕阳还残存着一缕微光。

        塞尔吉奥强忍着剧痛爬了起来，他的双翼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他仍然想要鼓动双翼，可是剧痛让他逐渐停止了挣扎。他意识到了现实，他无法飞翔了，而一切都是因为这群该死的鸽子。他想不通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以往是他精神寄托的鸽群为什么要将他扔下深渊，为什么要在赐予他飞翔的能力之后又血淋淋的剥去他的双翼。他满腔的悲愤不知要如何宣泄。

        夕阳仅存的一缕残光也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暗，无尽的黑暗。这黑暗似要吞没一切，不仅是光，包括一切的感觉。

        “加入我们，塞尔吉奥！”悠悠的声音再度响起。塞尔吉奥不明白，剥去自己双翼的它们，还有什么理由让自己加入它们。他甚至都看不到那些白鸽，周边的黑暗将他完全淹没。他伸出手感受前方的地面，却什么也感受不到——前面就是那道峡谷。“加入我们，你仍然可以飞翔。”“我还怎么能飞……”塞尔吉奥冷笑着回答，他紧接着咆哮:“我还怎么能飞！”“你可以飞翔，塞尔吉奥。仍然有方法飞翔。”说罢，一只只白鸽从塞尔吉奥的眼前飞过，铺成了一条洁白的道路，像是在指引着塞尔吉奥。塞尔吉奥看着眼前的景象，身体不由自主的想要顺着这条大道前进。

        他突然明白了它们的意思。“是啊，还有一种方式可以飞翔，一次最壮丽的飞翔。”

        他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凝视眼前许久，用尽全身的力气纵身一跃。他再一次的坠落，与无边的黑暗中坠落。他试着克服空气阻力勉强控制自己的双手和背后的“翅膀”，如同先前的飞行一样，摆动着自己的翅膀。眼前的白鸽大道没有尽头，他也无止地向下坠落，或者说是飞翔。

        和梦里很像，但他这一次微笑着，解脱了一切，不顾一切的飞着。

        “今天阳光可真好啊！”桑德拉心里想着。“要不是这差事，本可以和朋友出去玩的。不过每个月也就去一次，做一次大扫除就能拿到相当丰厚的报酬，已经很轻松了。”“不过自己上个月末和朋友出去玩的事情雇主应该不会知道吧，一个残疾人而已，少打扫一次卫生也不会怎样。”想着便已走到了雇主家的门口。打开门后，一阵恶臭袭来。她捂住口鼻，心说这也太窝囊了。可是很快她就意识到可能会发生什么，她向里屋走去。走进的一瞬间便吓得惊慌失措，连忙跑出了房子，一阵又一阵的反胃。很快救护车的声音响起，接着是警笛的声音。医生和警察开始进进出出。桑德拉强忍恶心看向屋内，屋里的每一处都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灰尘，那个叫塞尔吉奥的小伙子，准确的讲是他的尸体在轮椅上腐烂，却呈现着一种奇怪的姿势:双手张开，头向后仰。如果你在他的背后加上一对翅膀，告诉她那是飞翔的姿势，她一定会理解。画布上是一幅被破坏的画，画中有一群鸽子，但是中间是一道裂口。旁边还堆着几幅画，有一幅画着一座桥，另外一幅画着一个大教堂，还有一幅应该是罗马大剧场，她去过那里。最后一幅只是被画笔涂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餐桌上还有着没吃完的已经发霉的食物，奇怪的是这些“食物”只存在于一副餐具里，桌上还有另外一副摆放整齐的餐具，落得满是灰尘。

        不过比起这些，她更怕雇主知道以后会怎样，自己会不会因此被起诉而受牢狱之灾。“这位女士你好，请问是您报案吗？”“对，是我。”“请问您和死者什么关系……”警察盘问了桑德拉许久，最后向桑德拉的雇主，也就是死者塞尔吉奥的父亲告知了这一消息。桑德拉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可她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只是淡淡地表示知道了并且会择期举办葬礼，丝毫没有怪罪桑德拉的意思。“感谢上帝啊。”桑德拉心里默念着，并且上前和雇主通话，表达了自己的同情和惋惜。

        在法医确认自然死亡，收集好所有的证据之后，所有人就陆续离开了。塞尔吉奥的家，又恢复了冷清。

        在一处郊外，零星的几个人正对着一处新立的墓碑祷告，上面刻着塞尔吉奥的名字。在它的旁边，还有两处坟墓，不过看起来要陈旧许多。值得一提的是，在塞尔吉奥的墓碑上，也有一只展翅飞翔的鸽子雕像。

        一个饱经沧桑的男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向远方走去。每走一步，回忆就会多涌起一些:

        “爸爸，我为什么感觉不到我的腿？我，我的腿呢？我的腿为什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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