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 / 2)
        刘大爹沉默地看着刘云川，这孩子自失了双亲以后沉默寡言，也不跟其它的孩子一起玩闹，整日整日地待在家，跟奶奶一起。经常还能在屋后的臭水沟边看见他，用手指在淤泥里不知挑拨什么。叶老奶喜欢养花，而刘云川喜欢在花间抓虫，五颜六色的虫子他都知道名字，只有抓虫时才觉得他是个快乐的孩子。

        “听话，走吧，外面风大，等会山林野兽还会出没，快走！”刘大爹发了怒，带了刘云川回他家。

        回家了问刘云川想吃什么他都不要，刘大爹让媳妇给他洗脸洗脚上床睡觉，他只是一个劲地哭，让人看了心疼。

        刘云川侧躺在靛蓝染的床上，还是哭泣。当听见隔壁木头大门咯吱的开门声音时飞速地跳起来，来不及穿的鞋提在手里，刘大爹知道叶老奶回来了，就安心让他去了。

        “奶奶！”稚嫩的童音在身后响起吓了叶奶一跳。

        “不是让你在家等，你这是跑哪里去了，”缓缓转过身看见没穿鞋的孙子，“你把鞋提手里干嘛。”

        刘云川一边跟奶奶说了刚刚的事情，一边规规矩矩跟随奶奶进了屋。

        奶奶六十出头，在山里田间劳作的人里面已经算是长寿，经历了中年丧父儿媳出逃晚年丧子，头发全白了还得带着孙子过活。家中耕地已经尽数转让，作为报酬每年新稻收成时别人总会准时给刘家送来几袋米。只有屋后不远的一小块，叶奶留作菜园，担不动水，叶奶便用小桶提水种菜。

        劳作一辈子，每逢天凉气湿，叶奶的腰和腿就疼得散架裂开一样。到镇上开了百年的药铺抓药，药铺老板每次都只收她一个铜板——不够买棵白菜的价钱。

        虔诚地烧过香后两人睡觉，刘云川睡的是爷爷生前睡的床。母亲跑了以后就搬过来了，叶奶一直骗他说他的母亲是回娘家去了，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也很想去外公家，因为从来没去过。叶奶也没告诉过他，他的母亲是父亲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差点被人卖进妓院。刘云川只记得母亲每天都跟他骂父亲，骂他的奶奶，从来都不下地，每天打扮地花枝招展上街，很晚才回来。

        刘云川经常问奶奶关于从未谋面的爷爷的故事，他不敢问父亲，尽管他对父亲基本没有什么记忆，但是问起时奶奶都会落泪，所以他就没有再问过。

        奶奶跟他讲，自她来了刘家，爷爷每天都是凌晨上山下午回来，带回满满一担和压弯小毛驴的腰的柴。奶奶每天就做好爷爷上山的饭菜，中午则去把前一天担回的柴卖掉，趁着天还没黑的时间还要把田地里的农活干完，日子过的很辛苦。冬春时大雪封山，爷爷就会做床头柜和百叶窗去卖，爷爷的手艺很好，就凭着几把凿子和推刨，做出的家具很有名气。

        讲着讲着刘云川总会睡着，叶奶也翻身转过去，但是并不能睡着，常年地久的风湿和内心的痛苦折磨着她。

        她并没有去抓药，骨间钻心的疼远远赶不上内心的忧愁。她梦见阎罗索命，大雪初降的日子自己沉入棺底。老人们总是能精确预见自己的死亡，人并不会一天就老去，苍老是一天天累积的，死亡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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