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星期一到星期六扬子州马不停蹄的奔跑着，为朋友，为爸爸，为丽娜，为丽娜的女儿奔跑着，他需要从别人那里获得认可，换回存在感，他总觉得自己不需要有自己的空间，若是给自己留下空间，他只会一个人孤独的把它浪费掉，那就真成罪过了！他又报考了一个**，和一群同样无所事事的老年人学习《周易》书法以及摄影，那些老年人好奇他这个年青人，为什么闯入他们老年人的世界，他回答：我来看看，若是不错就把我爸爸也送进来。扬子州或许有自己真实的原因，他也寻思自己为什么跑到养老院来，一个朋友向他借钱投资了这家养老院，他也算股东吧！他会去接触那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将死之人，不避讳他们的肮脏和衰弱，他有时甚至，兴头上来了，直接上手操作，把屎把尿，他们像极了一个孩子，任由他摆布。能说话的老人会夸奖他这个穿西装的文质彬彬的年青人的魅力，问扬子州是单身还是离异，他们会热心的介绍他们的女儿或者亲戚，扬子州只是乐呵呵的陪他们聊天打混，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但很欢乐的骗人的话，可是这些老人就是喜欢扬子州的接触，把他们最隐私的部位给他看，扬子州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就是脆弱的不敢接触那些生硬坚强的人。朋友说：你要常来养老院，老人们都很喜欢你，都喜欢和你下棋，聊天，讲一声，老人们因为你的到来，总是欢声笑语的，自然我们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好了。扬子州有些分不清那些是真实自己的好恶，那些仅仅是生意了！他像一个不会自己建筑鸟巢的鸟儿无家可归，那里都有同类亲戚朋友，那里都可以借宿一宿，但又那里都不是自己的家。他在养老院闲置的一个房间里逗留了一夜，时不时会有老人的无力的咳嗽声传进耳朵里，他又想快速逃离了，他给丽娜打电话，说了一些明天自己和莉莉的事，又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情话，方才疲惫的有了些睡意！

  莉莉的父亲过几天就要来中国，这让扬子州有些措手不及，这是莉莉大声告诉丽娜的，并且有意让扬子州听见，害怕扬子州没有听清楚，特意走到扬子州跟前大声告诉他：我爸爸要来中国了，若是你不高兴，你可以不用陪我去上海，等我爸爸来了，让他陪我去，他早晚会和我妈妈复合的，到那时你就没必要再在我家赖下去了，说到底你只是我妈打发无聊的才存在的，她和你莫有感情！扬子州有些愤怒了，这正是莉莉想要激怒他的原因，真是一个有心机的女孩子！扬子州依旧陪着笑：我和你妈妈只是朋友关系，特殊的朋友关系，你爸爸若是回来了，也不妨碍我们的特殊关系呀！扬子州话说的轻巧，轻巧的就像他根本就不存在，也就根本不会生气，更不会为了照顾一个孩子感受，放弃他的罪恶！莉莉努着嘴说：你是魔鬼！

  魔鬼扬子州拎着莉莉的包，她自己还背着个包，虽说一开始并不友好，可是扬子州接下来了这个负担，也就有必要负责到底。一路上无语，扬子州开车，莉莉玩着手机，也没必要接触彼此。进了车站，候车区待了一会，便上了开往上海的列车。扬子州要和小女生说说话，说些什么呢！除了工作室的交流，他和小朋友总是以大人的方式交流着，买些吃的，堵住嘴，买些玩的，使他们不打扰自己。莉莉一路老老实实的坐着，什么都不说，也什么也不搭理他，他感受到了轻蔑和忽视，好像她爸爸来了，自己这个第三者真的就该拍拍屁股走人了，这是一种不平等，扬子州觉得自己有必要找到自己的位置，把自己真正的安排进她们母女的生活里，让她们离不开自己，这次拦下来的陪玩就是计划的一部分。扬子州知道需要打破沉默，把莉莉对自己的敌意一点一点的挤压出去，使自己能和她们融为一个集体，没有嫌隙的聊天，开玩笑，应该是很舒适很亲密的关系。

  扬子州和莉莉都不想失去自己的父亲，虽然他们的父亲带给他们不尽然都是美好的事物，但是他们就是不愿去改变，那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为什么要违背他们的意愿去改变自己呢！扬子州从母亲那里逃离出来，莉莉的妈妈接纳了他，也带来莉莉的爸爸的问题，他不是有意闯入别人的世界，他一直都在逃避去争取，而是选择那些别人抛弃的事物，他认为丢弃的东西，不会在属于别人，而是只属于自己，可是往往事与愿违，扬子州越是不愿去破坏属于别人的东西，越是被一次又一次推到不得不做出艰难取舍的困境，或许这才是真实完整的世界，他的世界已经被烂掉的坏东西定义了，所谓的选择不过是在坏掉一半还是整个烂掉之间选择。

  扬子州看着父亲的诗集，看着每一页，每一行，每一个字，那是父亲失去了他心**的每一个字，出版社的朋友说，父亲不会是一个有名的诗人，但是一个好的诗人，一个女人不爱自己，却还纯真无邪的爱着她，为她单身这么年，这已经足够了，作为一个诗人足够了，不是任何一个诗人才情和感情都兼具的。这些已经足够了，足够了，父亲是爱母亲的，虽然这爱是扭曲的，是一个不负责任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痴心妄想，但已经足够了，足够让扬子州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扬子州是有意在莉莉面前哭泣嘛？想获得她的同情理解嘛！扬子州不敢去过多想象，他已经很久没有哭泣了，他在一个小女孩面前竟然哭泣了，竟然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或许是表演，也是一种自我怜惜，反正他哭出来了，为了父亲和母亲哭泣出来了，他们一家人从来没有像今天此时此刻的紧密的联系的在一起，他感动，他为想象出来的美好哭泣，他有些想向身边的小女孩，分享自己的喜悦，告诉她自己有个好爸爸，比你的爸爸还要好的爸爸！

  莉莉发现了扬子州的秘密举动，她要羞辱他或者她只是勇敢的想知道答案，还是她本就是一个爱打破什么东西的孩子，她说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好她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孩子，她善于发现细微的东西，她发现了扬子州在默默的哭泣，沉浸在他自己的什么世界里，他哭的真实，当莉莉探头过去时，扬子州才从梦中惊醒，扭过头去躲过莉莉的目光，他害怕机灵的小姑娘发现什么，说他一个大男人还哭鼻子！莉莉有兴趣解开谜题，在谜题上花些时间，她还换了一种方式，她迅速找出纸巾，伸手把纸巾塞进了扬子州用手遮挡的眼睛上，给他擦拭眼泪，她的母亲经常一个人躲起来哭泣，她却不敢去帮她擦拭，因为她知道母亲一直就要求自己做强势的女人，在外人眼里，父亲眼里，女儿眼里，她一直都是一个不可撼动，永远都不会显现丝毫悲伤的强人，强势的女儿最了解强势的妈妈。莉莉第一次见一个大男人，就在她面前肆无忌惮的哭泣，他勇敢而懦弱，莉莉想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原因，哭泣是如此真实，真实的她想用手去触摸，去擦拭！

  她触碰了他的手，扬子州从莉莉手里拿到了纸巾，连忙把剩下的眼泪擦拭干净。这小小的举动，是一个不错的互动，让扬子州确信了莉莉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孩子，那个孩子又不是心底善良的呢！“不好意思，突然就想哭了，它想要出来，我就没有阻拦，很久没有哭过了，而在一个小女生面前哭泣更是头一次！”扬子州回过神来，自己也在提醒自己，他没有在李佳面前哭泣过，没有在母亲面前哭泣过，没有在丽娜面前哭泣过，却把眼泪留给了莉莉，这个小小的女孩子，他有种初恋的感觉，他想表达出来自己的爱意，却又阻止住了自己，这些都是一直纠缠他的东西，又一次冒出来而已，莉莉只是恰巧是一个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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