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书店老板
        二零一四年的春天，一个男人来到这座小城，盘下了我家楼下的店面，开了一家书店。

        装修从春天搞到夏天，到我从要命的中考里抽身出来的时候，书店刚刚好完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中考结束那天，被同学灌得烂醉如泥，还没上楼，就醉倒在了书店门口。后来老板经常调侃我，说他书店的第一个客人，不是读书人，是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初中生，钱没赚到，还吐了他一身。

        人和人的相识，真的很奇妙。

        那个漫长的暑假，我在老板的书店兼职。

        老板是我见过最矛盾的书店老板，在我印象里，书店老板分为两种，一种是完全不看书，纯粹靠卖书过日子——我见过的大多数书店老板都是如此，书店里什么都卖，教辅书、练习册、漫画、过时、动辄二十本的玄幻，都卖，就为了赚钱。

        另外一种就是那帮文青（老板管这种人叫傻逼），开个书店，充斥着各种纯作品，一天到晚书店里鸟毛都没一个，自己就坐在收银台上看书喝茶喝咖啡——这种书店一般开得不长，文青们亏完钱就灰溜溜的滚了。

        所以这个小城市里，只剩下第一类书店存在。

        而老板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是我见过最现实也最理想化的人。

        他会上网研究卖得最好的教辅是什么，会在每年开学初去联系学校里的老师，许下回扣，让老师的学生们来他这买指定的练习册和教辅，同时在教辅的旁边摆上卖得最好的当下玄幻和言情，以及连载漫画、集。这样，买教辅的学生们就会拿余钱买上一本5块钱的连载漫画。

        他甚至别出心裁的设置了一种打折体系：每买满100块钱，就可以得积分，积分抵钱用。于是大批小学生在这用家长的钱抱回了大量教辅，然后转头就用积分换漫画和。

        “这是三赢，比双赢还要强一点五倍。”老板曾经得意的和我说“家长花原本的钱买了教辅给孩子，孩子用送的积分换了漫画，我赚了钱，三赢。”

        我时常对他这番操作嗤之以鼻，嘲笑他掉进钱眼里，可他却毫不在意，还对自己的操作沾沾自喜。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可能就觉得他和第一类书店老板是一样的，可事实不完全是这样。

        书店里，教辅，，漫画卖得再好，老板都只给他们六成位置，剩下的地方，堆满了各种没人买的作品。

        真的是作品，不是成功学那种垃圾鸡汤。

        我很难想象，在这么一个小城的书店里，居然有人会把一片宝贵的店面空出来，装满没人买的纯作品——还是贼贵的精装版。

        这不是凤凰、丽江那种文青小镇，这是一个娱乐方式以麻将为主、休闲方式以玩手机为主、带孩子方式以放养和打为主的小县城。

        所以老板的这些名著是肯定卖不出去了。

        可他从来没把这些书撤下来过。

        “没人看没人买你干什么不把这些书撤下来？”

        “书店不卖点高雅的东西还能叫书店？摆着装门面也好。”老板对我这么一个不会做生意的萌新进行了生意人的入门培训，“再说了，会有人看的。”

        老板说得对，这些书确实有人看。

        那个暑假，我在书店兼职的主要工作，就是在那些书之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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