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陷阱
  阿飞和姚婧分手后，仿佛陷入了痛苦的泥沼。

  我们从每一段认真对待过的感情中抽离时大概都会有这种感受。漫长的时间会洗脱很多不快的感受，很多不舍的记忆。但世界上并不存在一个离开某人就无法呼吸的人，时间会淡化一切。是的，当我们从一段感情中走出，遥远地回望时，我们会如此感慨。但一切都无法妨碍我们在下一段认真对待的感情破碎时再次感受到痛苦。

  即便阿飞如此聪明，即便他已经感受过那种痛苦，他依然无可避免地在和姚婧分开后再次饱尝了这种痛苦。而且显然，他对姚婧的感情投入的相当多，堪称“全身心”，而与之相对的痛苦也就回报地相当多。痛苦会扰乱人的思绪，阿飞开始胡思乱想，想探究姚婧为什么会离开她。要我说，这是没有意义的，如果姚婧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他，刨根问底又有何意义呢。但阿飞却对此异常执着。我曾经试图告诉阿飞“人是自由的，爱也是自由的。今天它会飘向你，明天它就会飘向别人。就是如此没有缘由。”如果一定要原因，我想原因就是“她不爱你了。”仅此而已，就是这么简单。可是痛苦得思维混乱的阿飞怎么能听得进去呢。诗人阿飞难得像个科学家一样认真地探寻事物的因果关系。

  我不知道多少感情的终结和“钱”有瓜葛，但那一定是个不小的比例。尽管如此，我从来不愿意把任何感情的终结和钱联系到一起，那样显得我们的精神太物质了。所以当阿飞开始怀疑姚婧分手的原因是因为“钱”时，我非常明确地表示不认同了，事实上我的确是不认同的，至少当时是。然而阿飞的这个想法从产生开始就如同病菌不断地滋长着，我们并未察觉，但阿飞本人很清楚。因为他开始想赚钱了，就像那次我俩喝得大醉时他说的，他想赚钱，这样他可以有更多的“资本”去守护那些他重视的事物。

  阿飞喜欢写诗，他的诗总有些浪漫主义情怀。但他本人却是很少在言行中有此表现，大部分时候他沉默寡言，更像个行动派。那时，他开始找一些兼职工作。那些工作有些和我们所学的专业有关，有些却毫无瓜葛。如果说有什么相同，那就是阿飞找的全是高薪工作。

  阿飞收到了一份工作邀请，工作内容含混不清，但可以确定，根据描述那是一份体面且高薪的工作。那是我俩喝酒宿醉那次之后几天的事。对方邀请阿飞到上海面试，阿飞本来想跟我们打声招呼，但又担心面试失败，空欢喜一场。于是，那天他一个人默默地出发，踏上了去上海路途。我想阿飞一定不会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否则他一定不会走的。

  上海的面试只是一个幌子，阿飞到上海不久就被卷入了一个人传销组织。传销组织的窝点分布在各省各地，上海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阿飞比大多数卷入其中的人更早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但这不算好事。这只为他换来了几顿毒打。那群王八蛋没收了他的手机，但让他在监视下向家里发消息报了平安。最初的一个多星期，阿飞几乎时刻在想着如何逃脱。在上厕所时他都会看看哪里有通风口可以爬出去，有时他甚至想偷偷带一个小勺子把墙慢慢挖出一个通道，但传销组织对他的监视似乎比肖申克监狱更严密。

  有一天晚上，他在院子里蹲着发呆，其实是在观察四处哪里可以逃脱。一个大叔突然坐在了他边上的台阶上，给他递了一根烟，他接过了。阿飞本来不会抽烟的，他是在那时开始抽的。“小伙子，刚进来？”大叔问。阿飞点点头：“您呢？”“我啊，快三年了。”大叔感叹道：“时间可真快啊。”阿飞楞了一下：“三年？你不想出去吗？”大叔停下了抽烟的动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着抽了一口，吐着烟叹道：“谁不想出去啊。可是哪有那么容易。”阿飞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小声地喊到：“三年了，都没办法出去吗？难道我们要一直被困在这鬼地方？”

  大叔露出犹豫复杂的神色，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他吐出一口烟，把烟摁熄在地上。“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嘛。只不过…”大叔犹豫地说着。“只不过什么？”阿飞哪能忍受他在这时卖关子。“只不过一个人很难出去，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出去，但是得两个人互相协助。”大叔没有继续吊胃口，一脸郑重地说：“小伙子，我告诉你这些是信得过你，你要是想出去，你就帮我一起出去。”阿飞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然后扫视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才小声的问：“真的吗？有办法出去？”大叔认真地点头：“当然，后院有一块院墙下有一个花坛，那个地方有机会爬出去。晚上十点左右后院没人的话，两个人可以协助爬出去。这需要两个人真的互相帮助，其中一个人先帮另一个人当人梯，然后再把他拉上去。但这里的人我不敢轻易相信。我相信你，因为你是年轻人，你还是学生吧？”阿飞点点头。“是啊，学生不会骗人的。”大叔下着毫无逻辑的结论说到：“我愿意帮你先上去，你上去之后一定会拉我吧。”阿飞感动地频频点头保证一定会做到，就差没有当场起誓了。为了以防万一，两人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用了两天来确认行动是相对安全有可行性的。而约定行动的两天后晚上十点，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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