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 / 6)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向东小学教一年级语文的鲁仕芬老师正在教学生们学这首诗，这是从经慧书院一直传下来的传统，每当向东小学的学生背诵这首诗的时候，说明春天来了。

        春天，她带着浓浓暖意唤醒了灵溪镇沉睡的生灵，南山毛竹林里的冬笋长成了春笋，荷花池冰冻的湖面慢慢张开了笑脸，灰暗的天空逐渐开始湛蓝。青草道地混着泥土的气息，伴随着花草的清香扶过金家台门每个人的脸庞，像婴儿那稚嫩的皮肤，像母亲温暖的双手。听！那是什么声音？那是坎水河水“叮咚”声，那是河边树叶的“沙沙”声，那是小鸟“叽叽喳喳”的鸣叫声。

        春风轻轻地吹着，吹醒了灵溪镇的青蛙，吹来了南方的燕子，在金家台门的屋檐下落户，吹绿了整个高舜县的大地，股股芳香沁人心脾，轻轻地，柔柔的，暖暖的。同样也吹醒了沉睡的流感病毒，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在向东小学的各个教室间时有响起，头天傍晚放学还只是打几个喷嚏的金少杰，第二天一起床清水样鼻涕就流个不停了，葛彩英先去了蔡根木家，叫根木的小儿子蔡江田，金少杰的同桌，上学去的时候跟鲁老师请个假，金少杰今天感冒很严重要去医院了。

        回家后葛彩英就带着金少杰来到了灵溪镇的医院，排队挂号后，来到内科，医生给开了感冒灵和一种新的消炎药四环素，回家吃完药后，金少杰就躺在一把躺椅上休息，由于清水鼻涕流个不停，“绸瓣”已经不够用了，葛彩英只好给了金少杰一块毛巾擦鼻涕。

        虽然金少杰在家养病，但葛彩英却要忙另一件重要的事，灵溪人每年一季的晒笋煮干菜开始了，如果说“盐菜煮团笋”是灵溪人寒冬里的美食，那“笋煮干菜汤”则是灵溪人酷暑里离不开的汤了。生长在灵溪南、北山上的春笋和种在灵溪镇地里的芥菜，在家家户户的镬里进行一次完美的组合后，再晒干变成易于保存的干菜，是灵溪人的一大发明。

        地处江南水乡的灵溪镇夏天会非常的湿热，因此许多的灵溪人会得一种病——“据夏”，“据夏”后饭胃口就不开了，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饭胃口不开后，人就没力气了，“省佛也就做不动了”。所以到了夏天，那碗下饭的“干菜汤”是必备的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把少量的笋煮干菜放到碗里，用开水冲泡就行了，复杂一点的，用它配“蒲子”、番茄、豆腐等烧成汤。

        晒笋煮干菜的芥菜，葛彩英每年都会在她的自留地里种一些，灵溪镇种的芥菜主要分两种：大叶芥和细叶芥，腌制后，用来煮笋煮干菜的主要是细叶芥，后来从高舜县东边的东江县又引进了雪里蕻芥菜。

        由于灵溪镇晒笋煮干菜用的芥菜量比较大，靠自留地里种的那点芥菜是远远不够的，因此每年的这个季节，在灵溪镇的南街会有季节性的菜市和笋市出现，周边的生产队会有芥菜和笋拿来卖。

        晒笋煮干菜的第一步是菜，无论是自留地里割来的还是从南街的菜市买来的芥菜，先摊在外面“用太阳照一照”，去掉芥菜上面一些水珠，这样在接下来的堆黄，也叫闷黄的过程中芥菜不会腐烂。

        “用太阳照一照”后的芥菜，接着收进屋内找个地方堆放一段时间，如果到了晚上或天气较冷，上面还需要盖上一些破旧的衣服保暖，如果太热，堆放的芥菜要进行翻动散热，一段时间后，绿色的芥菜慢慢变黄了，这个闷黄的过程其实是要去掉芥菜中一种特殊的涩味，我们知道新鲜的青菜和白菜可以炒着吃，也可以煮着吃，但芥菜不行，因为它有一种让人难以下咽的涩味。

        当接近一半的叶子变黄后，堆黄的工作就结束了，此时，灵溪镇各个溪滩和河流的各个河埠头都会挤满洗芥菜的灵溪妇女。芥菜从河埠头洗好后，拿回家在“浪竿”和“沓”里晾干，晾干后把芥菜切成小段，放到盆里再放上盐用手揉捏，揉捏后的菜，再根据菜的多少放入缸或油的瓮里压实，然后用不同大小的河卵石压紧。五至七天后，中间会有水和气泡从缸里冒出来，那是芥菜变咸渍出水分的过程。接着腌在缸里或瓮里的芥菜就在等待笋的到来了，当然还有几个有太阳的晴天。

        第二步是笋，当灵溪镇的笋市在南街出现后，就会有许多妇女前往看货，并和卖笋的社员讨价还价。从“团笋变毛笋”后，在最“当水”的时候把它挖来的笋叫“黄芽头”，剥开一张最外面的笋壳，露出最下面的笋肉是乳白色的，那就是“黄芽头”，如果下面的笋肉有点变绿了，那这颗笋就老了，吃起来口感就不一样了。

        笋买回来后，剥去笋壳，笋切成块状或丝状，放进大锅里煮，笋煮到六、七分熟时，倒入腌好的芥菜一起煮，搅拌几下，煮的时候水不能放太多，煮的时间也不能太久，当笋染上菜的颜色，就可以出锅了。湿漉漉的笋煮干菜浑身绽放着鲜香，被放到竹匾里开始“日光浴”，这个时候最好是大晴天，春日里和煦的阳光能让芥菜和笋的味道互相渗透和纠缠。

        金家台门里晒笋煮干菜，往往不至一家，当煮好的笋煮干菜倒到竹匾上的时候，每家之间都会相互品堂一下各家的口味，当方红梅在道地里搭好竹匾，接着田胜利把一锅煮好的笋煮干菜拿出来后，却没有直接倒到竹匾上，而是用手抓了一把笋煮干菜挤水，挤完水后再放到竹匾，他这样做会让菜干得快一点。

        当田胜利挤了两把后，被一旁翻菜的贝书琴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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