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心魔已深（上）
        茝媖想了想，道：“好。”当下几个人来蹑手蹑脚来到净室门外，从窗缝中偷偷往里看去，却见屋中灯火通明，慧见大师与江南春对面而立，二人谁也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盯着对方。茝媖见江南春也在，才想起他说要来帮慧见大师，只不知他要如何行事。

        过了一会儿，逞艳先沉不住气，悄声道：“他们在干什么？”趴在窗口的萸扬帜连忙摆手不让她出声，逞艳却不服气，又轻轻抱怨道：“他俩要是打算就这样站下去可就糟了，我腿都酸了。”大家于是都不再出声，屏住气听着屋里动静，屋中二人却仍是一言不发。

        逞艳耐不得性子，拉着暖春和绿柳就要走，茝媖和萸扬帜对视一眼，摇摇头也欲起身离开，却忽然听见屋里江南春开口道：“大师应该知道我此来所为何事。”

        几人马上停下，迅速趴到窗口，却见慧见大师低头苦笑不语，良久才道：“你无法阻我，何必劳此一行。”江南春道：“我却要试着阻你一阻。”

        慧见大师抬起头来，凝视着江南春，江南春看到他的眼神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当真如此…”

        慧见大师微微一笑，道：“现在你明白了吧，你根本已无法阻我，虽说你我至交，我也不愿你陪我遭此大难，你这就去吧。”

        江南春摇头道：“不想你心魔如此之深。不过眼下尚有一线转机，只要你依我而行，我可保你道行不毁，最多历劫一趟，到头仍可得个正果。”

        慧见大师不由一怔，缓缓道：“转机何来？我心魔已深，天谴将至，眼见形神不保，连凡人孤魂野鬼都做不得，哪里还妄想什么道行。”

        江南春一笑道：“你也怕吗？我自有神通，只是你定须依我而行。”

        慧见大师哈哈大笑道：“你哄我应你一诺，又能如何？我想得很清楚了，就算现在口头应了你，也不过是敷衍，往后便是不依你行，你也无法可使吧？”

        江南春不语，慢慢将左手举起。

        慧见大师看了一眼，不由愣住了。窗外几人因江南春侧向窗口，只见得到他左手手背，，却见慧见大师目瞪口呆，神色又是惊异又是惶惑，都知道这僧人不日金身得证，虽说最近几日可能出了什么岔子，来道贺的各仙派都说什么的都有，舍身寺内也是人心惶惶，但这慧见大师身为住持，却从来都是气定神闲，从未见他如此失态。

        众人越发好奇心起，无奈看不到是何古怪，都心下暗自焦急，逞艳更是急得直要跺脚。

        良久，只见慧见大师对江南春双手合十，一揖到地，又慢慢抬起身来，神色不复惊疑，却有些黯然和悲悯之色，缓缓说道：“我与君深交已久，知君必不是凡人，却不料来历如此之大。想我何德何能，敢受君如此厚顾。方外之人无以言谢，”说着又望向江南春手中道：“此神物我亦无从消受，君不必为我，令自己神性有毁。”说罢望向江南春，又道：“我自孽缘不尽，六根不清，亦我劫数，亦我心愿。你无须阻我，你这就去吧。”

        江南春默然不语，良久才徐徐道：“我知你修行出了岔子，眼见功亏一篑，心想来此助你脱困，却不料事已几无可挽。”顿了顿又道：“你修行多年，早应勘破，怎能又为此牵绊？你只道我来历大，你自己来历又何曾小了，能惊动我来为你渡劫？我甘愿自毁神性助你，你又何必如此执迷不悟？”

        慧见大师忽然眼中精光凛凛，一字一顿道：“此劫我渡得，世人便渡不得，君亦渡不得；世人若渡此劫，便须舍我。君自来处而来，如何不明？”

        江南春颓然落座，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已有神识，我也知道此劫非你牺牲不可，但我以此宝助你，不过毁你若干年道行，你可从头修炼，过得一段时日仍可得个结果。虽无金身，却也另有途径可保个仙体。不料你心魔大盛，深困情劫，就算是助得世人大劫得脱，你自己也会灵性全无，连原形也得不回。就为了那么一个情字，难道连自己的根本都不要了吗？日后千年万载，神识不复，无知无觉，不生不灭，你竟甘愿承受那种苦难？”

        慧见大师木然不语，半晌道：“我也知道自己不但不得正果，连个凡体也得不了，还沦为世间笑柄，但我到此关头，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纵然如你所言，承受无边苦难，我已是无惧无怖，且心生欢喜。”

        江南春见他神色平静，知他心意，便道：“看来你心意已决，也罢，此番人神共劫，非你我所强，究竟连我自己得不得脱也是未知，不如便从天意，看下来会如何。”慧见大师道：“你我都在局中，听天由命吧。”江南春呵呵笑道：“咱们听天由命，窗外的小友们可蹲的腿都酸了吧。”

        屋外几人听他突然如此说，大吃一惊，逞艳先急道：“坏了，原来他们早就发现咱们在偷听，趁他们不知道是谁咱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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