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爷孙间的谈话（上） (1 / 3)
        “小少爷回来啦！小少爷回来啦……”吼声由远及近，急促不已。

        没一会儿青宣舍闭合的房门便被人径直地撞开，芯火乘风摇曳着将数到昏暗的人影照得左右晃动，弥散缠绕的烛烟在身形的挤攘下折成千丝断成万缕，这间并不宽敞的偏房里拥挤的人群无人做声，只是默默地挪动步子让出一条路来。

        于正煜轻叹了一声，拍了拍于青阳的肩膀，默不作声地走到烛台旁合上了洞开的房门，拿起剪子剪去焦黑的烛花，添油挑线，屋里亮堂了一些。

        被众人所围站的中间，穿着笔挺中山装的老人仰面躺在床榻上，浮肿的眼睛微微眯睁着一条缝隙，灰蒙的眸子里透出的光已经没了生气，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僵硬的脸上犹存着逝世前的愁容。谁都明白老人在垂死前苦苦等待着什么，或许他的亡魂至今仍在守候，就像在那之前等待过的无数个清晨无数个黄昏，只是最终他已经无法站起，更无法平平淡淡地喊出那个名字。

        步履颤巍的于青阳每踏出一步都觉得丝丝缕缕的悲伤在心口堆积，最后压得他难以呼吸。他艰难地弯下腰，张臂揽住老人的肩膀随即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埋首在老人冰冷胸膛上的于青阳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放声哭嚎。

        回忆洪流冲破了铁闸，以往勾勒起的一切美好似乎都让他愈发深陷在这永隔的悲伤中，泪水流淌的于青阳在转瞬即逝的回忆中捕捉到了浮尘的光，那里有着许多年前一个老人静静守候一个孩子的身影，光从窗边涌入，一切沉溺在光晕中变得模糊，那静坐的孩子呆坐了很久才慢慢地拉上老人的手，于是并排地走入那门的光里，走了很远身影都不见消融。

        可现在被他死死攥紧的那只手已经是冰凉的了，他忽然意识到这老人在也无法像曾经一样给予他关爱了。

        泪水填埋了于青阳的目光，他觉得眼前一黑，天随即就塌了。

        临窗的于则之在身后嘶哑的哭嚎中眺望那整片天空，那里孤鸿展翅落日消沉。

        当回觉梦中的话语被苍白的现实所验证时，于青阳绝望地哭嚎着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可与他一般无力的芸芸众生所不知道的是命运那古老的轮盘在经历了暂憩之后这才刚刚开始转动，其老朽的齿轮所迸发出的火花注定化为被后人铭记的熠熠星辉，只不过欲将照亮其后漫长时代的篝火点燃，需要付出的代价无疑是沉重的，但不论你是否手握刀剑都无法向那注定了的宿命做出抗争。

        而欲迎入那个冲突与辉煌并存的时代，猝不及防的于青阳所要告别的还有很多，很多。

        ......

        橙黄色灯光在窗格子的分割下在庭院寒露浓重的青石板留下无数井字，青宣舍的玻璃明亮几静，似乎室内与十二月的冻天一般冷才没有糊上一点雾斑。

        于青阳攥着老旧的相片身如抽了魂的吊线傀儡一样不知道静坐了多久，那扇笨重的红木屏风早被合拢了搬置到角落里，这样也好，方便于青阳对着屋里每一个熟悉的细节发呆。

        “青阳。”门外的人刻意将声音放得很低，低到于青阳没能从书柜下的那张摆放砚山徽墨的长案书桌上回神。

        “青阳。”门外的人声音依旧很轻，只是这次他叩了叩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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