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1 / 2)
        “砰！”

        “哇哦哦哦！”

        一大清早金陵城就开始热闹起来了，今时不同往日，往常的金陵城虽然热闹，可在清晨的时候也是没有多少人在外游荡的，毕竟晚上刚刚结束夜市，许多人才刚刚睡下，而吗头上的工人要到中午才上工，所以金陵城的清晨颇为宁静，即使是卖早点的小贩也不会吆喝叫卖，吃早点的人也是轻声轻语，仿佛不忍心打破这和煦的时光。

        然而今天的金陵城却不同，自寅时开始（1）天空上就开始炸响爆竹烟花了，爆竹的品种颇多，什么双响、震天雷、升高三级浪，至于烟花的品种就更多了，有水浇莲、鞭王鞭、竹节花、千丈菊、水老鼠、金盆捞月、线穿牡丹、珠帘、焰塔，这都是老百姓们买来给孩子们耍这玩的图个喜庆热闹，也能让全城的人跟着看个乐呵。

        这都是老百姓们玩的东西，彼时百姓们富足，故而有闲钱来买这些东西，而到这一天的时候宫里也会安排天使在宫门外燃放一些烟花与民同乐，全部都是浏阳李家的能工巧匠穷尽物力制造而出的贡品烟花。

        今年宫里并没有派人来放烟花，一则因为国难大燕已经很久没有过类似的活动了，二来今年年末之时吴王征讨福州伪帝，淮阴城也面临鞑子铁骑，兵戈之下，宫里也就没心思再弄这些，其实早在元祯皇帝之时国库空虚，元祯皇帝就已经许久没有玩过类似的“劳民伤财”的活动了。

        元祯二年的时候是宫里最后一次放烟花，很多老人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年放的是盒子花，一共有三层，巨大的盒子花占了半个广渠门，第一层炸开，烟花组成的天下太平四个大字飞上天空，紧接着第二层炸开飞出无数烟火鸽雀，取放生之意，第三层最后一层炸开，几百个孩童敲着秧鼓唱着秧歌：“太平天子朝元日，五色云车驾六龙”（2）引来士女空巷，那一年是所有汉人都忘不掉的一年。

        满城都在跳着，舞着，紧接着皇上也出来了，怀中抱着年纪最小还尚未封号的九公主，身边跟着皇后娘娘，百姓们更加狂欢了，无数的人奔上街道，载歌载舞，一派盛世景象，只要经历过，谁都不会忘记的……

        谁都没有想起此时的边关无数的将士们冒着凛冽寒风抿着干裂的嘴唇，嘴上咬着早已干硬成石头的馒头，目光警惕而担忧的看向北方辽东的苍鹰（3），再然后，大燕终于被内部的蠹虫给蛀空了，国库连九边战士的物资补给都给不起了，军饷更是数年未发。

        元祯皇帝拉下脸皮和尊严向臣子借钱，最后居然被一群跪在地上哭穷的大臣们用二十五两银子羞辱，堂堂大燕帝王，九五至尊，最后要跟臣子借钱，而这帮把国库搬空了富得流油的清流们用“凑”出来的二十五两银子打发要饭的一样打发他！（4）

        白初玖倚在窗边呆呆的看着窗外奔跑着欢笑着，举着正在喷着火星的烟花的孩童们，她逃出北京城的时候，大概也只有这么大岁数吧，那个时候父皇抱着她亲昵的用胡子扎她的小脸，她咯咯的笑着躲着，无数的百姓跪下山呼万岁，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脸，这是她这一生过的最快活最梦幻的一个年……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过年了，父皇总是被各种事情烦恼着，她不懂事的要看那种巨大的烟花，去烦父皇，那是父皇第一次冲她发脾气，也是最后一次……

        敲门声惊醒了陷入回忆的白初玖：“请进。”掌柜的笑着走了进来：“白姑娘，吃……额，姑娘你……没事吧？”白初玖怔了怔，疑惑的摸了摸脸上，原来不知何时她早已经泪流满面，白初玖慌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没，没事，初玖只是，想起又过了一年，每一户都家聚团圆，而初玖到现在还在外漂泊无处安身，所以不免自哀自怜了一番……不碍事的。”

        掌柜的点了点头：“唉，都为天涯断肠客，相逢即是亲故人，姑娘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额，一起下来吃个团圆饭吧。”白初玖点了点头跟在掌柜的后面下了楼边走边问道：“掌柜的也是自己一个人吗？”

        掌柜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加快了拖着残腿的步伐：“嗨，我自幼丧父亡母，都已经这样好多年了，现在倒还好些，店里有两个伙计，伙夫大壮家里还有个老娘，住的比较远，昨天夜里就已经回家过年去了，小二倒是光棍一条，倒还有个人跟我做个伴……”

        白初玖微微低着头：“掌柜的……未曾娶过妻吗？”掌柜的笑了笑：“嗯，倒是娶过一个……”白初玖心里咯噔一声，掌柜的摇了摇头：“唉，怪我没本事，也没这个福报，跟别人跑了……我追过去的时候，又叫人打断了腿。”

        白初玖故作歉意道：“初玖无意冒犯，掌柜的勿恼。”掌柜的憨笑着摆了摆手，白初玖笑道：“那……您就没想过再娶一房续弦？”掌柜的慌忙摇摇头苦笑道：“姑娘说笑了，在下一无财产傍身，二来也不是什么玉树临风才高八斗的风流才子，只是一个瘸了腿的穷酸书生，哪家姑娘瞎了眼才会跟了我……”

        白初玖笑着刚要说话，燕小乙早窜了上来看着掌柜的道：“掌柜的，那书生醒了。”掌柜的点了点头：“哦，我去看看。”白初玖便也跟着去看昨天那虞芷卿送来的那白衣士子。

        苏御捧着汤婆子裹着白狐裘窝在椅子里，看着亭子外的雪景，天公作美，一年下不了几场雪的金陵城居然在这一天飘起了小雪，盐粒一般的小雪不一会儿就蒙住了庭院里的景物，别有一般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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