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2）
        葛家落难时，葛根没来世。

        在葛根的认知里，他就是沿街吆喝“蚕豆芽”的后代，是塘兴城最底层的平头百姓。

        那年代，由于家庭出生不好，葛根父亲常被揪走游斗，有时候还得让葛根妈陪斗，葛根大姐受不子屈辱，毅然支边去内蒙化肥厂，二姐也去邻县山坳插队当了农民。

        那年，葛根刚毕业，一家人散了不说，没完没了的揪斗和羞辱，折磨的葛根父亲心身疲惫，厌世情绪日益高涨。

        一天早晨葛根起来，看到父亲悬吊在横梁上，死了。

        此后，葛根妈没了笑脸，脸上抹不开的阴霾，让葛阴整天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有天傍晚，葛根妈给葛根烧了有鱼有肉的好菜，饭桌上，说了许许多多葛根听不懂的话。转日，居委会通知葛根去九曲巷口认领尸体，说葛根妈是昨夜投河自尽的。

        家庭的变故，让孤独的葛根惧怕这座靠近海边的塘兴城，埋掉母亲后，葛根满脑子想的就是逃离塘兴城，他想到插队到邻县的二姐，天蒙蒙亮，葛根悄无声息地锁上院门，到汽车站坐上去邻县的头班车，到邻县再坐小四轮到公社，再爬山涉水，在一个山坳里葛根找到二姐插队的村庄，看到二姐时，傻眼了，要不是二姐叫他，葛根简直不敢相认。

        几年不见，漂亮的二姐会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头发蓬松，散乱，像刚从茅草屋里钻出来，她一手拎猪食，一手握葫芦舀，后背还绑一个娃，摇晃着单薄的身板往猪圈走。

        山里粮食紧张，看着二姐一家每天吃晒干的番薯丝过咸菜，吃得脸黄肌瘦，满屋子是“哔哩哔哩”的放屁声。

        葛根住不下去，离开山坳前一夜。葛根把二姐单独叫出来问：“二姐，你看你都成啥样了，你就甘心在这穷沟沟里过一辈子？”

        二姐绝望说：“不甘心又成怎样？回塘兴还不被整死，好死不如赖活着。”

        葛根说：“二姐，你别灰心，不出两年我一定把你接出山。”

        葛根想去找大姐，可路途遥远，身无分文，找大姐的念头刚冒出来就打消了。

        但他不敢回家，一想到“塘兴”两个字，就心惊胆战。他就在城市间转悠，每天无所事事，饿了，讨口饭吃，碰不到好心人，就在馆店外等吃剩饭剩菜。

        冬天，半夜冷了，就去破庙里，火车站候车室过夜。夏天，他就在大街上找个能挡雨的门口睡。有年天寒地冻，葛根实在找不到吃，走过一个包子店，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实在是管控不住自己，一手抓两个，拔脚就跑。

        大白天抢劫，这还了得，百姓前后拦击，葛根看逃脱无望，索性就蹲下吃包子，拳头像雨点般落到他身上，葛根不叫不逃，狼吞虎咽，肚是填饱了，却没了自由，葛根以抢劫犯的罪名投进大牢。

        蹲了二年大牢，出来时，葛根想到对二姐的承诺，可自己在社会上又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他哪敢去山沟沟见二姐。不过，葛根想亲人了，他决定回九曲巷，他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二姐和大姐都回来了。

        然后，葛根回到九曲巷，推进房门时，房里的摆式与自己出门没半点改变，唯一改变的就是小院里杂草丛生，屋里多了一层灰尘和蜘蛛网。

        葛根在屋里蜷缩了一夜，转日天刚亮就离开了，他决定去内蒙古找大姐。葛根出门时，穿汗衫背单，到内蒙古得穿大棉袄了，然而，千里迢迢找到大姐所在的内蒙古化肥厂，看到的却是大姐坟头的照片，与大姐一同支边的邻居告诉葛根，大姐被“情”所困，患上忧郁症，投河自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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