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徐渭正想着，怪蛇却已亢奋之极，张开大口便对李成梁咬去。徐渭起初还能对怪蛇稍加干预，但自己的灵力在这里消耗极快，没多久徐渭便彻底对怪蛇失去了控制。他纵容心急如焚，却也无能为力。

        孰料怪蛇竟对李成梁不屑一顾，径直对着盘在他身上的怪蛇一顿鲸吞。未几徐渭的灵力也彻底耗尽，经受不住李成梁心境中的排异力，被一股脑地弹了出去。

        徐渭迷迷糊糊，也不知如何就回到了自己的心境中。经这一番折腾，徐渭头昏脑涨，五内俱焚。他强打精神，默运神功，好一阵才恢复了些。赶忙将阳元一照，好在所及之处再未见怪蛇踪影，这才心下稍宽。

        徐渭经此一番方才明白，原来进入他人心境中是这等艰难。再联想师父与自己怪蛇交战的情形，加之上他连用几次封禁术，对此术也有了些了解，再一思量，之前诸多困惑似乎终于找到了些答案。想必那青龙神灵体分身只是将蛇信吞下后禁锢了起来。是以当时怪蛇无法恢复蛇信，但后来青龙神分身灵力耗尽，分身消散，禁制解开，怪蛇信子又得以复原，但被龙吟刃所毁的半个始终无法恢复，便不是被封禁，而是龙吟刃似乎有能够彻底消灭灵体的能力。如此说来师父要灭掉怪蛇反倒容易得多，只是心魔与自己融为一体，师父投鼠忌器，这才被逼到不得不动用那葫芦的地步。想通这层，徐渭对允中愈发感佩，心道：“师父，徒儿这番真的明白了。”

        徐渭眼角湿润，却更加内心坚定，睁眼环顾，不见觉昌安，只有尖啸声仍在茂林中回荡。李成梁的怪蛇已被自己的吞噬，照自己在李成梁心境中的情形推算，怪蛇估计也会和自己一样被弹出，这时没回到自己的心境，难不成是灰飞烟灭了？

        再看李成梁气色果然好转，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徐渭缓缓解开李成梁的封禁。李成梁旋即醒转，转念便知眼前之人必是救命恩人无疑，拱手便拜。徐渭赶忙拖起，以指噤声。李成梁会意，向徐渭一点头，二人背靠背，凝神戒备，十分默契。又过了一盏茶的功法，啸声方止，只见一个身影极速从林中跃出，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二人见再无异样，这才长舒一口气。

        此时林外天寒地冻、万物凋敝，而这参天古树组成的茂林中却仍绿意盎然，真是洞天别具。二人死里逃生，置身林中，真如沧海一粟般。

        徐渭今日连翻波折，旦夕祸福总在瞬间转换，不禁脱口而出道：“浮生岂得长年少？时光只解催人老。人间万事何时了？神仙一曲渔家傲。”徐渭儿时常听师父吟起此诗，那时只觉得有趣，此时吟来方稍解其中真谛。

        李成梁闻罢一惊，这首诗和这种感觉他何其熟悉，也不禁脱口而出道：“风翻露颭香成阵。饶将绿扇遮红粉。芳心拗尽丝无尽。天人乞与金英嫩。”原来这两首诗均源自晏殊的《渔家傲》，允中爱其词，抽出八句，排成一对儿新诗，时常吟诵。徐李师出同门，自是谙熟，若是外人却是不知。

        二人转过身来，徐渭似笑非笑，李成梁却一脸犹疑。徐渭笑道：“我乃徐渭、徐文长，是你师兄啊！”李成梁顿时醒悟，喜出望外道：“哎呀！原来如此！多谢师兄救命大恩，请受成梁一拜！”徐渭连忙托起，道：“你我手足兄弟，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移步说话吧。”

        “好，师兄随我来！”

        李成梁久居此地，轻车熟路，言罢引着徐渭几番环绕，来到离马市边不远的一处宅邸。李成梁所行路径九曲回环，大有玄机。徐渭全力以赴才勉强跟上，路径却已忘了大半，心中对这师弟暗暗佩服。

        李成梁请徐渭客堂上座。师兄弟初逢，又刚一同出生入死，自然少不了一番畅谈。李成梁问起师父，徐渭便把遇见师父以来的种种都如实相告。李成梁有些也听师父提起过，但更多的亦是初闻。他听到师父与大义，再听到小师弟云云，感慨万端，想起师父当年对自己的恩情，不禁潸然泪下，起身拉着徐渭来到后院一处秘境。

        原来这是一间生祠，李成梁对着允中的神位跪下，道：“恩师在上！弟子李成梁，愿谨承师父鸿志大义，誓守中华薪火。皇天后土，人神共鉴！”

        后来李成梁镇守辽东，保了大明东北江山三十载平安，以九十岁高龄寿终正寝，官封宁远伯，与师弟戚继光同为大明封疆柱石，时人并称“北李南戚”。徐渭又代师收徒，传李成梁的长子李如松兵法韬略。李如松在万历三大征的宁夏之役和抗倭援朝之役中居功至伟，最后在与鞑靼的一次战役中牺牲。父子两代忠义，可谓不负今日之誓。

        二人说起今日这个觉昌安，都觉得十分古怪。二人皆为不世出的人杰，今日却被命觉昌安玩弄于股掌之间，险些丧命。二人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均觉此事蹊跷颇多，便将今日之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对了一遍。徐渭想起一事，打开万古秘箓中的**，这一对更是对出了一象谶言来：“天长白瀑来，胡人气不衰”……

        忽听院中下人报道：“老爷，一个叫觉昌安的女真人在门外求见！”

        二人大惊。李成梁一路用阵法掩盖行踪，觉昌安就算精通阵法，也不该这般快地追到这里。徐渭也颇为不解，这里有主场地利，又有师兄弟联合，觉昌安就算恃才狂妄，怎就敢光天化日之下欺上门来？二人不敢大意，商量如此如此……

        徐渭纵身跃上屋顶，见来人一身汉人打扮，头戴蓑笠，遮着大半长脸，身上只披一件麻衣，大冬天里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显然十分狼狈。看轮廓倒是与觉昌安很接近，一时也看不出个究竟。徐渭向李成梁打暗号，李成梁便吩咐下人把来人引到后花园紫竹厅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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