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 2)
        此时天色尚早，星月仍依稀可见。且不说徐渭在一边展看秘箓，单说对岸马市中又别有一番热闹。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大腹便便的差役挥着鞭子踱到一个女真人打扮的壮汉身前，一边用鞭子指指点点，一边阴阳怪气地道：“我瞧你面生得紧，想是新来的吧？这地界儿可不是任谁都能做买卖的，要先学规矩，后做生意，明白吗？”

        那壮汉毫无反应。这差役道他不懂汉话，又换似是而非的女真话说了一遍，壮汉依一脸茫然。这下差役可急了，骂道：“好个鞑子，跟爷爷装聋作哑是吧！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快拿敕书来查验，稍慢了些，爷爷抄了你的家当，打断你的孤拐！”说着扬手就是一鞭子。

        也亏那壮汉反应快，及时向后闪开，否则非得皮肉开花不可。那壮汉豹眼圆睁，正待发作，却被身后一人厉声喝住。

        此人头戴笠帽，身材魁梧，跨步上前，一把抓住差役的鞭绳，将敕书贴着差役的脸一甩，喝道：“睁开你的招子瞧仔细了！”

        差役被这敕书打得一愣，先是往后一仰，而后一字一顿地读道：“钦敕建州左卫都指挥使爱新觉罗·觉昌安！”

        建州部左依长白山、右靠抚顺关、后带镜泊湖、前临渤海湾，山馐海味、奇珍异宝无数。觉昌安乃建州女真的首领，常带特产来抚顺马市里交易，平素也没少对差役们打点，只是觉昌安此时被笠帽遮着大半张脸，这差役才一眼未认出来。他读完敕书也回过神来，顿时火冒三丈，大骂道：“好你个建奴觉昌安，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区区建州女真首领，难不成还想翻了天？今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言罢奋力往回抽鞭子就要打人。

        这些差役向来把异族当蛮夷，从不将这些酋长、首领之类放在眼里，此番他在自己地界儿被人扫了颜面，焉肯善罢甘休。

        觉昌安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道：“还给你！”说着就势一撒手。

        差役初听此言还道觉昌安已认怂，正想之后如何敲诈一番，怎料鞭子一扯而空，余劲不衰，差役向后便跌，这才知道上当。就在他堪堪倒地的一瞬间，忽就地一滚又站了起来，暴跳如雷道：“爷爷今日要你好看！”话音未了，挥起醋钵儿大小的老拳，凶神恶煞般朝觉昌安打来。

        觉昌安却呆若木鸡，不躲也不闪。这一闹，周遭已围上了一圈人。众人中有不少吃过这些差役苦头的，见状还道他已被差役的凶威吓住，今日难免皮肉之苦，不禁替他捏了把汗。

        孰料二人咫尺之间，四目一对，差役忽觉眼前一花，只见觉昌安笠帽下的容貌蓦地狰狞起来，心神一颤，更奇的是拳头打到他面前寸许之处便仿佛地陷入了一个阴寒刺骨的冰窟之中，再难寸进。接着一副匪夷所思的巨口獠牙凭空出现，将自己的拳头一口咬掉，嚼都未嚼便吞了下去。差役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转身夺路而逃。

        这些差役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百姓敢怒不敢言。今番终于有人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虽然不明就里，但人群中还是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觉昌安转身一跃上了车辕，扬起车上的马鞭，甩了一记响亮的鞭花。

        那边徐渭正沉浸在浩如烟海的秘箓中，忽地也被这鞭声惊动，循声望来，瞄见站在车辕上的觉昌安，这一看当真惊出一身冷汗：“咦？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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