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诉衷肠 (1 / 3)
        枢密院内，高若讷和王尧臣早已离去。案几上的烛泪也不知剪了多少次，狄青还在院里坐着，仰着头闭目不语。伺候的下人都以为这位狄相公怕是睡着了，几次过去想替他盖些衣物，每走一步他又立刻睁开眼，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什么声音？”狄青一下子站起身子，脑袋晕了一下，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低头晃了几晃。

        “太尉……”

        狄青连忙摆手，侧耳细听，“你们听见没，是脚步声，有人来了！”

        如果说前面下人们还以为狄青是在吓唬他们，可最后一句真的让他们有些颤栗。有个大胆的内侍凑上去说道：“狄太尉，此间只有风声，没有脚步声。”

        狄青不理他，继续听着。脚步声滞重沉闷，每走一段路又会停顿一下，紧跟着更加沉闷。显然是在寻找什么，而且气息越来越急。

        “四弟，是我四弟的脚步声！他脚步沉重，与常人不同。”狄青自语了几句，抓了件袍子披在身上，几步跑出去，朝着走廊的黑暗问道：“四弟？义夫？是你吗？”

        一道黑影走出昏暗，孙节高挺的身躯出现在他面前。

        “二哥！”一看到狄青，孙节不由自主地跑过去跪下，眼泪止不住地留。狄青也跟着跪下，以尽量平静地口吻问道：“四弟，你不是在西京做左藏库使么？怎么突然到东京来了？”

        “二哥，我在西京是度日如年啊！天天盼、夜夜想，眼睛都要望穿了……可就是等不到这南征的军令！难道二哥做了枢密副使，就忘了当年在青涧城结义的誓言么？”孙节紧紧地抓住狄青的袍服，充血的铜铃眼任谁看见都会发怵。

        “四弟，八弟之仇我如何能忘？”青涧城……这三个字勾起了狄青的回忆，当年种世衡上奏朝廷，在唐朝宽州城旧址重建城池防御西夏。正值范仲淹宣抚鄜延路，把狄青、张忠等一众猛将全部调至种世衡麾下。后来，种世衡在青涧城屡破夏军，种家军中八员虎将：杨文广、狄青、张玉、孙节、贾逵、李浩、和斌在青涧城结为异姓兄弟。在庆历二年的和议之前，八个人和王信、景泰、周美、种世衡等人一直都是夏军的噩梦。

        “来，你看。”狄青拉起孙节，拨开桌案上的一堆剳子，从一道剳子中取出一张张忠的小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八弟……还与我食同席、出入随行。”

        孙节捧着小像号泣不止，内侍也过来劝道：“张都监罹难的消息一传来，太尉就命人画了这张小像。只要太尉留宿枢密院，奴婢等夜夜都能听见太尉对着小像说话。”

        孙节一抹眼泪，“既然如此，为何不力劝官家发兵呢？”

        “非是我不愿……相公们以为侬智高意在岭南数州，而我军鞭长莫及。只恐军至则贼走，军退则贼至，无穷尽的。”

        “侬贼果然好泼才！”孙节咬着牙发狠，“如果贼患无穷，索性将兵杀出边境，连那交趾国一并收了，岂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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