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体制的孰优孰劣
        姜雄华在研究黄牛角案例时，特别关注黄牛角水电站向世人提供了一个工程、两种体制、三方施工的格局。在黄牛角这个工程上，一种体制是以省电力局为业主，黄牛角工程管理局为代表及“工程师机构”（即以后的工程监理制度），日本天程公司为承包方的合同制投资管理。另一种体制是以黄牛角工程管理局为甲方，以水电工程局为乙方的投资包干管理。三方施工：一方是水电工程局三公司承建的厂房枢纽工程，一方是水电工程局二公司承建的首部工程，一方是日本天程公司承建的引水系统工程。

        两种体制对比的结果是：日本人的体制胜出。

        日本天程公司做到低成本和高工资，主要靠三条：提高效率、减少浪费、缩短工期。例如，工地道路和场地整洁，就使施工车辆的速度加快，工人心情愉快且无须担心安全隐患，这无疑极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工人一专多能，设备一机多用，使有效工作时间大大增加，从而减少因空闲而导致的浪费。最终，整个工程提前四个月完工。效率高了，成本自然低了；浪费少了、工期短了，省下的钱不仅可以降低成本，而且可以发给工人。

        而且日本人在管理上强调“安全第一、质量第二、进度第三”。用安全保证质量，用安全和质量保证进度。这一点让很多中方人士感到震惊，在我们受到的教育中，资本家都是唯利是图的，根本就不考虑工人死活的。

        姜雄华在现场调研中，清楚地看到一点，日本人先进的施工理念和方法，首先以它高效的组织结构作为基础的。就此问题，他专门向日方的高木先生请教。对此，高木先生回应说，他们的结构只有三个层级，公司总部之下是海外事业部，再之下是黄牛角工程现场工作所。他说，打个比方，如果总部拥有的权力是100%，海外事业部就是90%，而他作为所长就是80%，从工程进度、质量、安全、财务、工资到技术问题的处理，都可由所长一人全权决定。由于权力基本上全下放到现场所长的手上，处理问题迅速有效。树立一切以服务现场生产为第一要务的观念，日本人的信条是把现场生产摆在第一位，不仅在施工现场如此，远在日本国内的公司总部也同样以服务于现场为先，总部一旦接到工地现场的请求或求助，大部分都必须在一天之内就答复，最多不能超过三天，或者立刻派人前往工地协助处理。

        在工地时。皇甫深对姜雄华说过，我们的体制中远远没有树立起这种意识。工地上的工人嘲讽说，日本人是小汽车让大汽车，意思是说领导的车也必须为生产的大卡车让路。中国是大汽车让小汽车，意思是说生产的车得为领导的车让路。当时姜雄华就回答，这已经不单纯是理念问题，而是日本人的体制使然。

        其实，在姜雄华心中有一个更实在的想法，黄牛角工程的意义在于，让国人看到了外部世界。可以反思长期来的教育、宣传都充满了水分和偏见，让国人了解不到真相，以致产生了完全偏离事实的判断。

        回到部里交出调研报告后，一天，姜雄华推开了梁仲夏办公室的门，说有事想找梁司长聊聊。正伏案看材料的梁仲夏，一听他没有说“汇报”，只说“聊聊”，很高兴，指着对面的椅子，让他坐下说。官场中的人，下属哪能随便找上司“聊聊”的？他看得出来，姜雄华除了把他当领导，也把他当作“长者”尊重和信赖，这点让他也很舒服。

        “梁司长，我有一个建议，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不敢说是汇报。”

        姜雄华一直很纠结，到黄牛角工地的调研中，他越来越感觉到，可以扩大利用外资的范围。但说不定别人或领导早已想到，不能显得只有自己才明白这层道理。他一眼看到梁仲夏办公桌上堆满的文件、资料、卷宗，又有点犹豫，他晓得对方很忙。而且，说不定自己的想法，就在其中的一页纸上。

        “你不是说聊嘛！我们就聊吧。”梁仲夏似乎看出他心思，一边说，一边把办公桌上那一大堆东西，往周围推了一推，甚至一就手把笔也插进了笔筒，意思是我有时间跟你聊。

        “梁司长，通过黄牛角的事，我觉得还可以在水电建设上多引进外资。”姜雄华一脸的期待，他希望能得到对方的理解和支持。因为这事很大，也不是水电部能定的事。也不是自己能随便说的，但不说，他又觉得憋得恼火。

        “为啥？”梁仲夏习惯性地一问，随即把目光从姜雄华的脸上移到那一堆材料上。扩大利用外资，他早想到了，想听听眼前这位年轻人想到哪层。

        “一是可以解决水电开发资金不足的困难。二是可以利用外资项目改变国内的水电管理体制。”姜雄华觉得理由很充分，水电资金不足，圈内圈外的人都明白。外资对国内管理体制启示和促进作用，黄牛角工程也让世人都看到了这点。

        “好！有想法。还应该强调一条，更重要的是可以利用国外的一些先进技术。同时要跟具体项目落实到一起，不要泛泛而论。目前首先考虑的就是你们老家的砻滩。”

        梁仲夏接着告诉他，四川砻滩水电站从五十年代开始至今，一直在做勘察、选址、初设等工作。省里和部里都开过选坝会议。更重要的是八十年代初，**视察过砻滩，要求尽快开发。之前的情况，姜雄华不清楚，八十年代后砻滩的事自然明白了，但他不能随意说。梁仲夏让他起草一个砻滩工程利用外资的报告。强调那三条理由，姜雄华觉得生姜还是老的辣，像砻滩这种世界级的工程，设备和技术难度极大，不借助国外先进技术，50万千瓦级的大机组，国内生产不了。姜雄华起草的报告，在司里通过后，后来部长和四个副部长都签字了，上报国家计委和财政部。

        姜雄华意识到黄牛角冲击之后，水电建设面临着一个新的历史机遇期，他想干工程的想法更强烈了，准备到闽江水电站去，这也是一个利用世行贷款的百万千瓦级以上的项目。刚向梁仲夏提出这个想法，却被另外的一个事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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