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远方的家 (1 / 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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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远方的家 (1 / 2)
        青龙山在天上,浮在茫茫的云雾中,时隐时现。难怪,半山腰的一道陡崖,被唤做天门,意思是过了这里就上天了。翻越的青龙山的公路,弯弯曲曲,像一道绕在山上的白练;风吹过,不知是云雾在动,还是白练在飞舞。跑在公路上的车辆,仿佛附着在白练上的小爬,随风时上时下。曾有从外地来回来的打工仔说,坐这趟车真好,像乘飞机一样。

        彭学辉已经在这条路上跑过千百回,每次仍像第一次上路,不知会遇到什么情况。

        今天,彭学辉遇到的是一条黄黑条纹相间的大蛇。它似乎瞌睡没有睡好,拖着长长的身体爬到公路中间,突然就迷糊起来,忘记该往哪个方向走。最后,它干脆盘起身子,准备再睡上一觉。它似乎不知道,它正处于那处叫天门的拐弯处——这条公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好在,自学成才的彭学辉开车姿式虽然不好看,但他年轻,反应快,猛地一个急刹车,才堪堪避免压到这条懒蛇。

        这条蛇被“刺那”的刹车声惊到,大约很不满意这种不文明的行为,它抬起头冷冷地望了一眼彭学辉的长安车,毫不避让,双方就在公路上僵持起来。

        从石龙堡集镇到彭家坝,中间隔着青龙山。十年前,翻越青龙山的沥青路刚修成时,跑石龙堡集镇至彭家坝这条线的,最初都是石龙堡集镇的司机。去年,彭家坝的彭学辉买了长安车,才打破集镇司机的垄断。彭家坝的村民,都愿意坐彭学辉的车。彭学辉对乡亲的态度好,遇着特别贫困的老人,彭学辉会酌情少收一块钱。

        今天是星期六,彭学辉本来以为生意会十分好,哪知道转悠了半上午,七座的长安车都没有坐满,他心里憋着一股火,车开得飞快。突然被一条蛇拦道,他心里更急躁,要不是当地人认为,车压到蛇不吉利,他很想将这条蛇碾个半死,然后弄回家,炖成一锅鲜汤。当然,这种话不能说出来,秉承老一辈的传说,在山上连“蛇”字都不能说,只能说“它”。于是,黑着脸的彭学辉只能挤出一句话:“三月三,它出山;九月九,它入土。都已经过寒露了,您老人家怎么像刺芭笼里的斑鸠——不知道春秋,还在外面瞎逛呢?”

        坐在副驾的谭竹生晕车,从城里出发时就没敢吃饭。坐到石龙堡集镇,她已经晕脸色雪白。彭学辉知道她有这个毛病,特意将副驾的位置留给她。下青龙山时,连续几个不减速的转弯后,谭竹后又开始头昏,继之肠胃里翻江倒海,她使劲掐着虎口——这是她自己琢磨出的一个方法,仍然无济于事。

        其他人不知道车为什么停了,坐在副驾上的谭竹生第一时间就瞄到这条不知道“春秋”的懒蛇。彭家坝虫蛇多,经常能见到蛇,看到这条蛇,谭竹生还是吓得连晕车都忘记了——或许,并不是害怕,而是觉得“它”面像难看。当那条蛇看向长安车时,谭竹生更觉得其中包含着警告之意。

        幸好僵持不过一分钟,那条蛇的小脑袋就已经明白一个冷冰的事实,它不是对面这个庞然大物的对手,于是埋下头,慌不择路地溜到公路边的草丛中。

        长安车又撒开脚丫跑起来。好不容易挨到彭家坝村口,谭竹生觉得头都快炸了。她正准备喊停车,下去痛快地吐出来。长安车突然一甩,溜到路边的泥土里,谭竹生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在肚子里折腾了半天的清水、胃酸,带着些许食物残渣,全部喷到副驾前的玻璃窗、仪表台上。一股恶臭,顿时弥漫在车内,谭竹生一闻到这个味道,更是止不住,连接呕吐,连上衣都全部弄脏了。

        彭学辉眼睛差点被这恶臭的气味熏瞎,一时间似乎什么都看不见,好在他知道险情尚未解决,定下心来,使出浑身解数,将车子控制住,不让它继续前溜。

        彭学辉欲哭无泪,当年修路时,为着一件小事扯皮,村口这一小段路没有硬化。天长日久,这一段路变得凹凸不平,宛如干涸的河床,刚才他为了躲避一块突兀的石块,哪知车速过快,竟然冲出路边。幸好,已经是平地,地势宽敞,才没有出事。

        平时遇着这种事,大伙儿都要跟着司机下车,今天更是争着冲出车门——再晚一会儿,保不定都要吐了!只有谭竹生,圈成一团,一动也动不了。彭学辉看了一下车况,并无大碍,回来将副驾的车门打开。新鲜空气涌入,谭竹生略略缓了一口气,但看到狼藉不堪的车窗和上衣,晕车症状没有缓解,更添了羞愧和狼狈。

        彭学辉转到驾驶室的座位边,拿出一盒抽纸,递给谭竹生。谭竹生赶紧抽出一叠纸,慢慢清理起来。一盒雪白的抽纸,都化成又脏又臭的纸团,谭竹生才勉强将上衣和仪表台清理干净,从车内滚到路边。

        谭竹生再不敢坐车,更不好意思坐车。休息一会儿后,她看着彭学辉开着长安车上路,越过双河口的小桥,一溜烟不见影子,才摇摇晃晃地踱到桥下的河边。她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上,看向四周,感觉周围的几座大山,一起向她压来,她像一条小蛇一样,只能在山与山之间的缝隙逃奔。当幻想消失,她才有了点精神,就着冰凉的河水,草草洗了一把脸,又捧起冰冷的河水,痛快地漱了一下口。

        回家的路,并不远。已经开始入冬,彭家坝放眼望去如同一幅油画:远山上绿意仍然是主色,但大自然显然并不希望色彩如此单调,大笔抹处:悬崖边的枫叶,如火般红艳;树林深处的银杏树叶,随风纷飞,一片绿意中撒下一片金黄。近处,更有不知名的野花,在露水的滋润下,开出各色花朵。

        乡村和城里就不一样,或许因为草木茂盛的关系,空气都带着甜味。略微恢复的谭竹生像一头小鹿,踏着小径的枯草,边走边搜索。果然,她在路边找到需要的东西:一丛灌木在杂树的围攻下,顽强地铺展开来,灌木顶部,生着一颗颗黄色的树莓。这种小果实,是山里小孩的最爱。谭竹生小心地摘了几颗,呡入口中,带着山野气息的酸甜味道在口腔中炸开,她的肠胃不再翻腾,头也不再疼痛。可惜的是,这丛树莓显然经常受人光顾,饱满、成熟的果实不多,谭竹生不由噘起嘴,叹了口气,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前方:一栋古老的老房子,掩映在树丛中。这栋老屋子曾经是一座香火旺盛的关庙,四十年前是彭家坝公社的办公楼。其后,农村体制改革,彭家坝公社降格为石龙堡镇的一个村,这栋老房子就由彭家坝小学和彭家坝村村委会共同拥有。前些年村委会新修了三层楼的办公楼,这栋老房子就由彭家坝小学独占了。谭竹生在这里读完小学,很清楚这些野果对小学生的诱惑有多大,现在这丛树莓还有少许成熟的果实,已经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过了小桥,向着陵水上游步行不到一里小路,向右拐进寨子,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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