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迎亲
        依约定办事，镇上街面石板响起清脆马蹄声。阳光照在吏府的屋瓦和草木，整装好的迎亲队伍从府中蛇形而出。百姓停下活儿，他们给街面添了响亮的喧哗声。红色的蛇游走在大家之间，周小吏端坐高大的草原马上频频地向他们抱拳致意。

        在阿通的手下引领下，十来排的大礼在锣鼓中，浩浩荡荡地往周家去。人群中有周易的朋友阿黄，他夹在人堆中羡慕地看着他打马而过，他高声叫着阿琥，但场面的热闹声吞了他的尖叫。阿黄想借这个场面拍拍马屁，家丁绝不会给他机会，反而在家丁推搡下，倒跌在人堆后面去，只能见到红幡在头上飘动。

        小娶亲有风俗，有人负责往人群里丢撒各类吃的东西，如糖如糕。大家欢快地去抢礼品，那是周小吏对小镇人们的福利。孩子们争得更欢，恨不得天天有迎亲队伍上街。于是，孩子们不免纵然邻居大哥们快些娶亲，引来一片欢快的责骂。

        小镇不会缺姑娘，但人群中尽是妇人居多。姑娘们只是依门或上楼从窗台上观望，她们见到帅气后生，也有莫名激动，更有对将来的憧憬。

        李三娘心中的憧憬在今日被周易结束掉了。早有人跑在前报于周家，迎亲队伍在路上兴高采烈地走过来。娥娘还在为三娘打扮，她小心地拉着二根绵线捻着三娘脸颊上细毛，要刮得干干净净的。铜镜里是绯红的脸，云鬓上是凤凰金钗高挂。这番打扮让娥娘感叹万分，她对李三娘说：“一晃儿过了，和二哥的相处至今，迟迟没来，缺了东西。”

        “嫂子缺了什么，李三娘能帮上吗？”她不知嫂子为了什么，忽然唉声叹气。

        “傻丫头缺什么，你去了周府便知晓的，抓紧吧。早生一堆白白胖胖的孩子！”娥娘被李三娘的话逗笑了，挑开了说。

        李三娘方知话中意思，不由脸颊发烫，她羞色地扭转头不让捻妆了。

        “李三娘才不要孩子呢。”那夜情景跳入李三娘的脑中，她突然恼怒地说。

        情绪变化快，娥娘一时摸不着，她觉得好笑，便对她说：“女人嫁人不生儿女，那是天大的不孝！夫家自然会赶你走，或娶了几房小妾气死你，别尽说傻话了，是喜事冲昏了脑子！”

        娥娘借着铜镜的光看到一双清泪顺着脸颊，慢慢的流下，如冲开了二道沟壑似的泪痕。娥娘很心疼，从后抱住她，也流了泪。她体会到出嫁时不安的心情，俯下头在李三娘的耳畔说：“哭吧，上苍造设的命！”

        李三娘桌上取过手巾，按了按脸颊的污迹，说：“好嫂子，抹胭脂吧，都坏了。”

        “好，好。”娥娘开朗地笑说，她往憔瘁的脸上扑些粉儿，瓜子脸渐渐红晕开，眼瞳本生灵动气息，整个儿脸如换了模样，鲜亮艳丽。

        房外，周家请来的人都在帮忙，包曾力也在忙里忙外。他做事老到，好像天生干活的人力。周名又受寒了，时不时咳嗽几声，自觉体力不支。他吩咐娥娘娘家的亲戚过来做事，但大多唠叨多，干活少，沾着椅凳不起来。包曾力极力劝周名回房休息，他做起男家的身份，吩咐大家安排事务。娥娘亲戚告诉他本地的一些习俗，放置火盆，瓷碗，地上铺上红布，从大门口直至新娘的房门口。竹制灯笼挂在各个角落，天井的草木披一条红布，显得喜庆。几坛女儿红摆在桌上，红烛点上，不能断灭。

        家里准备差不多了，包曾力跑到李三娘住处，隔着门窗在外面问话：“妹子打扮妥当否？迎亲的锣鼓声传来了。”娥娘听到包大哥说话，就应了声，还没有呢。

        “进来吧，包大哥。”娥娘出来开门。

        “使不得，女儿家闺房，如何冒昧乱进？”他拒绝了邀请，坚持站在门外。

        打银铃似的声音，她笑道：“你家妹子的房，如何进不得！”她出来硬要拉包曾力，哪里拉得动他。她不由地喘着娇气，脸刷了一层胭脂，最后只得放弃。

        包曾力让她赶紧忙去。此时，墙外的鼓锣声越来越清晰，应是从街面转入巷子。娥娘弟弟曾福守在门口，只要队伍到，他就进来通报。他看着队伍已到巷子，高举的红幡在风中翻飞，马上想必是新郎。

        “包大哥快来看哪，迎亲的来了。”曾福兴奋地喊道，他忘了回屋报告。

        周名闻声出来，精神十分。他站在门口准备迎接他们。一时想到自己迎亲时的情景，人声沸腾，笑声叫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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