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兴兄姐(二) 神笔--林芝
        第二章-小兴兄姐(二)神笔--林芝

        神笔要是动起歪脑筋来，真是很邪的。最初他之所以会特别注意林芝，除了因为她有灵气有活力，还因为她说话很快，说“是”的时候常会不小心说成“斯”，他觉得很有趣。但渐渐地，他关注并设法联络她，已有了全新目的。

        原来，那时的神笔已是个自命不寻常的人物。他读了几年中学年年作文成绩全班第一。他同母亲住在一起，但分开做饭独自吃，很少同她说话。他也没有知心朋友，他说他无求于人，别人也不会求己，因此对自己无关紧要。他从童年时代就有着喜欢迷恋的个性，他迷人也迷物，一旦有了某种嗜好，就会不惜一切代价与时间。他收集过昆虫、仙人掌，玩过蛇，后又迷上了扑克牌，以及当时男青少年时兴的举哑铃拉单杠踢小橡皮球等健身锻炼。他自己说，他做什么都要与众不同，他从未把自己看作平常人。他认为只要自己迷上了的，没什么不能达到。他从小跟父母学过理发、剪裁、缝纫、甚至养鸡、做锅贴，学一样，像一样。他为自己的固执而自豪，因此实际上他最迷恋的是自己，包括自己想象中的世界，想象世界中的自己。

        最后，他迷上了写，而且坚信自己能写出与众不同的，内容是关于专门盯梢女生的“偷猎手”的。然而，他缺乏生活体验，他只盯梢过华今几次未果，觉得远远不够，他决心找一个新的盯梢对象，而且必须是名人。他要详细记下全过程，包括对方的种种反应。他相信，这一切的成果必将是一本了不起的，目前市场上买不到看不到但终有一天会大红大紫大众抢购的。于是，他选中了林芝。一方面，她是区少年宫的名人，盯梢名人够刺激，符合他体验生活的要求；另方面，他只是玩玩，并非真的想要她做女朋友，并不真要与她约会，他只是一种想象盯梢，在想象世界中盯梢想象中的她，因而更可刺激并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起初，他仅是笼统地看她的主持风度。渐渐的，他特别关注她在主持节目过程中，以及与合作主持者交谈中，所泄出的一切有关她本人生活、本人经历的细节。比如，她每天早上要在小区公共绿地浇花除草，晚睡前要喝杯白开水，因她没有刘海，因此常将宽发带遮住脑门，这样显得脸小，看着更有朝气，而锻炼的时候，喜欢扎一个高马尾，然后戴发带，她现在戴的是玩具手表，因为买不起真手表，等等……神笔把这一切均作为未来写作的材料，还在给她的信里反馈给她，表示对她的兴趣与关爱。

        他给她的信都请少年宫看门老伯转，第一封信中写道：“亲爱的小林芝，你的新发式使你看起来像男的，你简直可以去踢足球了，我是极喜欢小橡皮球的。别慌！我写此信并不想冒犯你，也不想太多打扰你，只是想邀你有空时去看足球。你喜欢吗？一起去好吗？”署名“崇拜者。”

        第2封信寄出后接着寄了三封，还寄过一张自己画的贺卡。信越写越长。他为她起了个外号：“我口袋里的小林芝”。他在信中把自己描写成一个真正青年男子汉，爱抱不平，虽然抽不起好烟，但待女生十分好。他还为她寄过几件像章等小纪念品。

        渐渐地，虽然他是在做游戏，是在为未来的积累材料，但是有点弄假成真了，他有点忘了写信的初衷，他真的喜欢上了小林芝。而一旦喜欢上，就像喜欢上别的嗜好那样，马上达到了迷恋的程度。他写给她的信越来越多，他开始写挑逗的话，他寄给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男女明星在一起的旧画报封面，以及各种抄来的情诗、爱情箴言，“爱情使人心的憧憬升华到至善之境……”“谁口口声声说“我不爱”，谁就在爱……”等等等等。他还告诉她自己如何在梦中与她约会，他甚至在信中无耻地问她，要不要看那种书，他保证自己没看过，但可以问人借到，他已大大超出一般追星族而像不怀好意的盯梢者了，因此，林芝开始考虑如何设法警告他。

        却不料，此时神笔对她的迷恋，已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他决定采取进一步措施。他想念她，他暂停给她写信的日子是有的，但决没有不想她的一天。他不仅白天想她，而且真的常常在梦中也想她。她就往在他内心深处的深处。在神笔心中，林芝是他的一种嗜好，一种游戏，一种试验品；至于这会给她带来什么后果，他从不考虑。

        首先，一连2封信，他承认自己是盯梢者，但又煞费苦心又徒劳地分析说，盯梢者有2种一好一坏，一种是坏的“偷猎手”，而自己则不仅是好的，且是林芝的“保镖式盯梢者”。他承认自己有迷恋人和物的特别性格，但完全出于好意，不仅时刻盯梢着她，关注着她的一切，而且保护着她的一切。他强调，事实上他从无想过要伤害她，她本人即可证明，他是盯得多紧而又亳无恶意，相反对心中偶像充满真情。他解释说，大部分怀有丑恶动机的偷猎手盯梢者采用威胁手段，企图耗尽对象的精力，把她们累垮威吓倒，所有这些人的快乐都是以被盯梢者的痛苦为代价的，后者是受害者。然而，他送信送温暖送礼品送赞美全为她好，不怕不识人只怕人比人，她一比就该明白了。

        接着，他又写了好多封信，一封比一封动感情，有时甚至相当伤感，他还寄给过林芝一条玩具蛇，一把不锈钢小刀，并说将来有钱时一定给她买手表。

        林芝还在考虑如何正式警告神笔呢，他却又已想出一个花样。当他得知本周末，来他居住小区演出的区少年宫戏剧组主持人将是林芝时，这个平时无好友的神笔，竟断然偷出母亲旧柚木箱子里仅存的一匹崭新士林布(一种蓝色的细棉布)，贱卖到旧货店里，换回一元二毛钱，临时纠集起七八个里弄小混混，请他们每人吃一个五分钱葱油饼，外加一碗内有脆油条榨菜粒并滴进两三滴辣香油的豆浆，要他们帮他唱一出对台戏，务必吸引林芝注意……

        林芝报完幕，少年宫戏剧组表演刚开始，这群小混混的演出也即开始!他们在课桌搭成的临时舞台一侧，摔碗碟敲瓶罐吹哨子，然后一起狂叫“林芝--崇拜者!”“林芝--崇拜者!”“林芝--崇拜者!”然后神笔登场，他先抓住两名小混混一左一右双手举起的一根木棍，把它当作单杠，接连来了三十记引体向上，又在全体小混混们欢呼声中，表演了五十记俯卧撑，以及一分钟单手倒立……

        待到老工人纠察队与里委干部们，好不容易把这伙小捣蛋驱散，神笔扎台型(出风头)吸引林芝注意的目的早已达到了------“林芝--崇拜者!”“林芝--崇拜者!”林芝怎会不知道这个“崇拜者”是谁!

        终于，林芝明白不能再拖了。其实她不仅长大后是位才思独特敏捷的奇女子，而且当时就是位独立思考能立特强的大胆早熟奇少女。起先她判断“崇拜者”并无恶意，不睬他就是了，也没有向家长老师报告，如今她见对方似乎当真，便在一次主持周末演出时借串连词说道：“浪费宝贵时间与精力从事愚蠢而无聊的活，是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而我必须警告，耐心是有限的……”

        神笔也有点惊醒了，他明白自己的迷恋已超越自控，他的行动已违初衷，他决心改弦更张。他决定恢复最初的游戏和工程。他自我分析说，好在前一段活也有好多收获，他已获得大量有关盯梢少女名人的直接体验与第一手相关资料；接下去，为了写好自己的书，必须设法同对方见一次面。于是，他写了一封信给林芝，约她本星期天下午2时正，在少年宫边门对过一颗梧桐树下，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而此后我将永远不再打扰你……”

        林芝没有理会他，一向孤芳自赏的神笔竟低三下四地写了封信哀求她：“那这样你回一封短信给我好么?你收到过我那么多信，还没回过一封呢，我虽不能同你说上话，但只要能看到你的字迹也就志得意满了，不过我不能告知你我的住址，我怕你报警。我希望你把你的回信贴在那颗梧桐树上，只在信的四个角上沾一点点浆糊，这样便于我撕下保存永做纪念……”

        3天后神笔果然收到了林芝贴在树上的短信，虽然实际上只能算便条，但却文笔不俗，远远超过一般同龄女孩：“我认为，每个人该让世界变得哪怕更美好一点点；我认为你应开始新生活的更好选择。”

        神笔藏着这张条子直到好多年后生出更多故事……

        目光迷蒙的神笔踏上了另一条路开始闯荡江湖……

        **

        **垮台后，同高老师联系最多的仍是小傻，他正在农村卖力苦干呢!响应高老师的建议，同学们在通信时已不再称呼他小傻，而叫他小陆或小飞了(虽然日后老友见面时还会偶而叫声小傻以示亲热)。这个小陆每月向高远写信，报告自己已被评上采棉能手啦，报告自己受到公社广播站表扬啦，报告自己当民兵夜巡逻时抓住一个偷仓库棉花小贼啦……高老师百忙中也给他回点信，正是小陆第一个得到了老师喜得贵子的消息，并迅速把它传给了其他同学……

        按年龄，黄勇、华今、长脚、小陆等，都可以做高老师儿子的叔叔，但是按辈份，他们都是大哥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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