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喜同欢 第一节 (1 / 3)
        俗话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一晃就到了1855年，这年已是大清咸丰五年。

        从1841年到1855年，这30多名华工在塔希提一晃便生活了14年。他们离开家乡9年后，道光皇帝驾崩，当年新帝即位，1851年成为咸丰元年。这些帝王皇位的更替变化，他们几乎一无所知，倒是头上的辫子还照样保留着，也许有时会披散开来，或扎成发髻。在他们心里，总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还会回到家乡，因此辫子也不敢随便剪掉。就这样，经过十多年赤手空拳、风餐露宿、含辛茹苦的开拓奋斗，在这片异国土地上，他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了自己的家，条件好的甚至盖起了小宅院，不再集体居住。另外他们也不再清一色地种地或捕鱼，而是凭借自己的能力独立经营起生意。有些人就地取材，开起了餐馆、面包店、食品店，还有的做起了粮食、工艺品或其他商品贸易，也有的做着一些卖水果、修理工具的小生意。他们基本度过了只求温饱的艰辛岁月，逐步追求兴家立业，或生儿育女。当地人都习惯赚了就花，有啥吃啥，但这些华工依然保持着中国人的持家传统，不仅家家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积蓄，还开始通过各种不同的渠道和方式帮助、接济远在广州的家人和亲人。而且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也不再是单身汉，而是与当地土著女子或南洋姑娘结为连理，养儿育女，其乐融融。随着岁月流逝，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从20啷当岁的毛头小伙子，一晃眼已接近不惑之年了。

        林靖山这一年满满当当43岁了，他在家乡原本已经成婚，并有了两个儿子。出洋之后，他本来想混出点名堂后，就想办法将妻子、孩子接出来一起生活，没想到那些年地瘠民穷的两广地区水、旱、虫等天灾不断，妻儿无依无靠，不幸陷入了饥饿和死亡的困境。后来听家里亲戚带话过来说，儿子被卖给了别人家，妻子外出讨饭，从此不知下落。无奈和悲痛之下，林靖山只好通过乔伊介绍，好歹找了个吕宋来的女人，一块过起了日子。这吕宋的女子倒也争气，一口气给他连生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一家人就此过得和和美美、欢欢喜喜。

        那些年，幸赖桑托斯船长往来捎信、带东西，华工们陆陆续续知道了家乡发生的一些事情，听说了那里发生过大面积的饥荒、灾害，还有捻军、太平军与朝廷之间争战等事情。相比之下，他们非常庆幸自己来到了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小岛上，能够轻松享受岛上的山清水秀，绿草如茵，随心所欲地去那些成片的棕榈树、香蕉树、木瓜树、椰子树、面包树、鳄梨树、芒果树、露兜树下憩息或采摘，四季不断、花样繁多的热带水果让他们从来没有产生过饥渴的感受。

        林靖山的家隐藏在一片鳄梨树林中，其中掩映着一座中式风格的小院落。顺着低矮的篱笆，踩着石子铺的小路，穿过一扇柴门，就看到一座类似中式风格的房屋。院中几株香蕉树青枝绿叶，硕果累累。小院的左边开辟了一片菜地，一畦畦的韭菜、黄瓜、辣椒、小葱一片油绿，生长茂盛，生机勃勃。小院不远处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听得见阵阵海浪的喧哗和海鸟的鸣叫。

        这天一早，太阳还没有露面，林靖山就早早起来，身穿黑色灯笼裤，白色对襟衫，脚蹬黑布鞋，一招一式地练着太极剑。少年时，他曾与梁坤一起拜福建莆田少林名手觉因和尚为师，苦练过一段时间少林武术，后来又继续习练洪家拳，得其精髓，练到一定境界。待少年长成之后，他被父亲拉走去学做生意，无法专注于功夫。接下来虽然没有继续专心练功，但仍是身手矫健，玩起来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不过来到塔希提岛上后，由于忙于开荒种地、创业持家，加上战争侵扰，他没有多久就无奈荒疏了功夫，先是断断续续耍几下，后来就久不操练了。直到近年来，随着生活渐渐安逸，各业安稳，他也就重操旧业，重新开始练功。不过由于年龄渐长，气力不如从前，他没有再练虎虎生风的少林、洪家功夫，而改练气韵平和、动作舒缓的太极剑。这时，他并不知道，当年与他一起习武的梁坤已经成为广东洪拳的代表人物，在江湖上声名远播，人称“铁桥三”。

        恢复练功之后，林靖山很快找回了以前的感觉，一套拳或一路剑耍下来虽然有些脸微红、气微喘，但手上、脚上的力道依然不减，只是这么多年来没有了实战的机会。他以前教的那些徒弟，大多已经不再练功，只有纯仔、莫佬伍等几个死忠粉，这么多年没有间断，练到了一定境界。纯仔好在年轻，身体削瘦、灵活，有点猴精，打起拳来闪展腾挪十分迅速，让人摸不着方向，至于力道和硬功就差了一些。莫佬伍可能是炒菜功夫了得，手上很有劲道，臂、肘、腕的变化也很多，让人猝不及防。另外他腿上的功夫也很生猛，不仅下盘很稳，而且扫堂腿、撩阴腿、勾踢腿、侧踢腿等也虎虎生风，相当致命。

        这番练毕，一阵海风悠悠吹过，林靖山放下剑，张开双臂，迎着微风，面对浪花扑打的海岸，展露出几分惬意的神情。然后，他拿毛巾擦了擦汗，坐在石桌旁慢慢喝着早茶。

        太阳冉冉爬高越过香蕉树后，莫佬伍、尤福天、纯仔等几人来到林家。莫佬伍心急火燎，一见面就说：“林哥早啊，我估摸着桑托斯船长又快回来了吧？”

        林靖山点点头说：“是啊！我们到塔希提将近15年，大家相依为命，互帮互助，一直帮扶相助到今天。这期间，桑托斯船长这个热心的伙计可帮了我们不少忙。他来来回回，从南美经过塔希提去广州，又经塔希提去南美，不仅为我们来回捎信，还捎来了家乡的各种特产。他可真是上天给我们派来的信使啊，他这次回来，我觉着还得好好请请人家啊！”

        莫佬伍一副大包大揽的姿态，拍着胸脯说：“那没问题，现在我们有大地方了，能把他船上的人都请来。”

        “嗬，那么多人，花费可不小啊！”

        莫佬伍笑笑说：“林哥，你不用操心！我那翠华楼餐厅全包了，这点钱小意思。”

        这些年，莫佬伍独自出来做餐饮生意，一开始只是摆个小摊卖早点，后来盘了个小门面，卖一些家常的广东菜。没想到，他的生意越做越好，食客越来越多，门面越扩越大，前年盖起了一座两层的餐厅，号称“翠华楼”，每天人流不断，吃货满座。

        林靖山见这事有莫佬伍托底，便放心说：“那就好，到时你费心，回头好好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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