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承诺 (1 / 5)
        其实，刚刚接到鲁道夫的加急密信时，爱德华是动摇的。

        布列塔尼并不是他的祖国和家乡，她只是在巴登人的流亡岁月里，给了他们一个可以暂时歇脚的港湾。自己已经用塞涅和佳斯特飘扬的三色旗回报了她的恩典，可她疯狂的统治者，已经让这场人民的怒吼蜕变为新一轮的改朝换代，不惜用同胞的鲜血铸就自己的威权。望着无忧无虑的莫妮卡，倾听着古堡畔风儿的絮语，这份久违的与挚爱分享的宁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可换一种角度，饱受压迫的人民用自由、平等、博爱点燃了一场熊熊燃烧的革命之火，这火蔓延在整个大陆，将要把一切腐朽专制连同他们的卫道士焚烧殆尽。可现在，这场火已经演变为新一轮权力的分配和统治者的篝火晚会，那些可爱的人流血流泪争取的一切，即将沦为一个独裁政府的盘中餐，而那些旧君王也将来分享这一盛宴，一切的努力和牺牲都要付诸东流。此时懈怠，则前功尽弃，更不用想接下来报复之疯狂和社会之动荡。

        最后，威廉公爵是他的挚友，但自己不得不承认，对巴登而言，赫斯所谓的统一就是赤裸裸的侵略战争和专制统治。他们正在赫斯用武力铸就的帝国大熔炉里，越陷越深。现在，自己的好友兼宣誓效忠的主人正为了复国大计不惜一切，自己怎能抛之不顾？

        他沉默着，手托着下巴，目光捉摸不定。片刻之后，爱德华轻叹一声，从椅背上拿下外套披上，双眼茫然地看向一派安详的窗外。

        莫妮卡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她亦是不言不语地走过来，低垂着双眼，把脸蛋紧紧贴上爱德华的肩头，左手轻轻抚在他的心口，贪婪地享受着那颗年轻的心脏一刻不停的跳动，感受着彼此的体温融汇交织。生命的活力在有节奏的律动中喷涌而出，把力量传递给她的手心，也传递到她的心底。不经意间，她的右手已经搭上了身后的门把手，下意识地把想把这厚重的大门关上，然而就在这时，爱德华的大手，也同时扶住了门的边沿，用那一丝丝的力量，中和了她的含情脉脉。他同样低垂着双眼，健硕的臂膀搂着莫妮卡纤细的腰肢。细嗅着她头发上沁人心脾的芳香，感受着那瑰宝在身上的每一丝触动，最终低下头，在莫妮卡前额上留下深深一吻。

        “走吧。”

        “永远。说好了。”

        “永远。”

        临行前，他们给公爵留下了一封真挚的信。虽然威廉公爵叮嘱过仆人不要让他们轻易离开，但几个老仆显然跟不上他俩的速度。只是，他们根本没有料到这个国家即将到来的天翻地覆。

        9月5日，威廉公爵睁开了眼，还费劲地自己坐了起来。

        病房门口挤着的军官们爆发出欢天喜地的呼号，医生护士上前拼命拦住推搡的人群，可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矫健的身影一弯腰，就从人堆里钻了出去，冲进病房。格兰妮亚雪白的脸蛋上深陷着两轮黑眼圈，麻花辫随着她的身躯一同颤抖着。不等医护人员制止，她直接给了病床上的公爵一个大大的熊抱，几乎把公爵整个人抱了起来，差一点把他重新送回弥留状态。

        “混——蛋——！”

        她哽咽着嗔怒道，可滚烫泪水已经如断了线的珠子划过面颊，点点滴滴坠在公爵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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