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连秀的婚姻 (1 / 2)
        杨忠善共有三个孩子，连秀是杨忠善的大闺女，连秀还有两个弟弟连文和连武，连文今年二十岁，在大湾中学读高三，连武十六岁，在大湾初中念初二，弟兄俩的学习成绩，那是年年往家领奖状的。

        要说这不省心的就是连秀，三十二岁了，自从出嫁到坡沟村的冯家，却一直与公婆闹不和，杨大娘说话亦不压事，闺女家里闹矛盾，每次去冯家都是先把亲家数落一顿，最初，冯家顾惜连秀进门生了一男一女，孩子还小，面对杨家母女的委屈抱怨忍气吞声，可是去年忙秋，因为看孩子的事，连秀和公婆吵了起来，连秀性急之下，一脚踹倒了家里的手推车，车子一歪，放在车子上刨地用的铁镢，重重地砸在了连秀公公的右脚上，当时连秀公公的右脚前面就一片乌青。为此，连秀的男人冯全动手打了连秀。当天，连秀领着六岁的芳芳回了娘家。杨大娘知道后，二话没说去到冯家，骂了人家老少两代，还是那种极不登大雅之堂的糗事。这一下，冯家炸了锅，扬言就是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也支持儿子离婚，现在冯全已经近一年不上门了，连秀白天去村里的刺绣厂做工，晚上就在娘家住，连秀的女儿芳芳由杨大娘照看着。

        去年原以为过小年冯家会来接连秀母女回家，庄户人家的习俗，嫁出去的闺女过了小年，就不能再回娘家了，可等到腊月二十二，冯全也没来杨家，出了嫁的闺女又不能在娘家过年，当时杨奶奶和杨忠善都劝连秀领着孩子自己回婆家去，杨奶奶还对连秀说，那是她自己的家，过年都忙忙的，别等着冯家来接，凡事别太任性，好好过日子，可连秀一句也听不进去，让她奶奶不用管，说就是来接也不回去，非要给姓冯的一个厉害尝尝。杨忠善那时也劝连秀，如果和公婆在一个家里过着不舒坦，可以到村里要块地基，生活条件好了，出来盖新房子住，可杨大娘却不让杨忠善掺和，说自己的闺女嫁到冯家，光受了些好累，生了些好气，没落个好，还挨一顿打，这次非把冯家治下来不可。

        就这样，小年，冯家没来接，一直等到年除夕，还是没见冯全的人，杨奶奶说，让连文和连武把姐姐送回去，不管有啥事，过了年再说，可连秀到底还是没回去。在农村，出了嫁的闺女是不能在娘家过年的，连秀母女又无地方可去，于是，正月初一，连秀和女儿在娘家西屋待了一天，正月初二才走出屋门。谁想，到了二月初，一纸离婚书，冯家起诉了，见冯家动真格的了，杨大娘着了急，麦收前，去说和了一次，无果，秋收前又约了家族里的几个人去说和，但冯全已是决心已下，再一次开庭就要叛离了。眼下，对于冯家的冯全，老丈母娘去世，孙女婿家是正儿八经的下发丧事帖子的。

        “忠善，这帖子是、、、、、、？”马中福又问了一句。

        杨大爷站在西屋门口，几双眼睛盯着他，等着回话。

        这的确是很头疼的事，送去吧，担心冯家不收，场面上很没脸，不送吧，这婚毕竟还没离，杨忠善来回走着拿不定主意。

        “嫲嫲呀，嫲嫲呀，我今天早上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你咋这么快就走了呀，你不管恁那孙女了？我那好嫲嫲呀、、、、、、”。哭嫲嫲的人是连秀，刚迈进屋门口，跪在老人身边就哭了起来。

        她穿了一件黑红相间的格子褂子，脚上的黑色帆布棉鞋因为前头补过而显得破旧，头发拢在左肩，用一条暗红色带子束住，泪水打湿的长长的睫毛底下大大的眼睛因为泪痕变得发红，鼻翼抽动着，那些埋在心里的话语，夹杂在哭声中汇成语言从口中吐出，围在脖子上因为掉色而无法辨认图案的淡红色方巾这会成了手帕，攥在手里，不时的用来擦拭脸上的泪水，连秀个头并不高，用她自己的话说，自己就是山坡地里的谷，有穗无身量。

        在这样的场合，把自己最痛苦的一面毫不掩饰的摆在大家面前，是需要勇气的，面对自己失败的婚姻，面对即将永远离去的疼爱自己的奶奶，那种因为心里的苦而能痛快的出声，而且所有的倾诉都正确，没人指责她，连秀终于在奶奶的灵前爆发了，再没有任何一个场景能让她如此痛快的发泄，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她知道自己骂公公该遭雷劈，可谁又能理解她的苦衷。

        自从嫁到冯家，婚后第二年，连秀刚生了儿子，公公就主持着分家，那时生产队集体分粮食，各家安人口数量分，连秀的儿子也有份，可分家时，公公只分给连秀和冯全两口人的粮食，气的梁大娘上门**，后来，公公又给了连秀和冯全六只鸡，这事才作罢，分家那会，家里的母猪怀着猪仔，起初，公公承诺猪下了猪仔之后，给冯全和连秀两只小猪仔，也许感觉是已经给了六只鸡，等到猪仔满月后，公公只给了小夫妻俩一只猪仔，余下的全卖了，气的连秀大骂公公腰里掖着转轴，说了不算，算了不说，不是正经人。真正一家人结下梁子，是因为一只碗，儿子元元三岁那年，一次，连秀的婆婆哄着连秀的儿子喝水，儿子不小心把碗掉在地上跌破了，公公居然让儿子到连秀屋里拿一只碗，还对儿子说，打破东西要赔的，也许是爷爷逗孙子玩，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见儿子屁颠屁颠的拿了自家的碗去给公公送，连秀气的一把从儿子手里夺过碗，没好气的撂到公公的饭桌上，气冲冲地领着儿子回了自己的屋。那时冯全在邻村的瓦厂上班，回家后，连秀把这事和冯全说，原指望丈夫会劝慰一下，自己也就不生气了，可冯全居然教训连秀别总挑老人的毛病，老人是逗孩子玩，啥事多包容。这次丈夫没有向着自己说话，小两口第一次开始吵架，这以后两人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大吵常有，小吵不断，去年十一月，最后一次大吵之后，冯全直接卷了铺盖去瓦厂住了，还说，这辈子，娶了她，是最大的犯罪，若不是看在两个年幼孩子的份上，早一脚把她蹬了。

        连秀想想这些话就寒心，想想这些事就哭。原来以前的坚强都是伪装的，泪水早已在心里流淌，痛苦像一把巨大的手掌攫取着她的心，奶奶生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两个字“回家”。

        连秀知道，奶奶盼望她回婆家，挂念她好好过日子，可她居然以为奶奶不会着么快就走，居然没有让奶奶看到自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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