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季 24 民殇（中） (1 / 3)
        翌日一早，一宿没合眼的阿兰便迫不及待地爬出自己的营帐，在宿营地外迎着天空中初现的旭日拨打了自己所属考古研究院的学监提尔莫的电话——按拉贝利亚十四国联合理事会的法律规定，任何对研究资源调拨的申请都必须经过对应机构学监的预审背书才能进入审批流程。电话足足打了三轮才接通，然而阿兰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对方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并且在叫嚷着让他等到办公时间再打电话过去的喝斥声中挂断了电话。

        阿兰只得焦急地在通往地底洞窟的入口处附近来回踱步，一边在内心演练着如何说服对方批准他对研究经费的申请一边反复确认看是否已到办公时间，那模样活像是在产房外焦躁不安地等待妻子分娩的丈夫。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研究院的办公时间，他立马再次拨打了电话，这次倒是一次便接通了，然而接电话的人换成了学监的秘书，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在开早会，电话一律转接到秘书那里去了。秘书和颜悦色地给阿兰说明了一下情况，让他半小时后再来电。于是阿兰只能又煎熬了半小时后再次致电，这次竟又被告知学监正在接见其他的研究员，让他再过一小时后再打过去。这次阿兰提前十五分钟拨打了电话，并且让秘书帮他把电话挂在线上，等学监有空的时候方便他立刻接听。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学监才总算出现在了电话的另一头。

        两人将电话转成了视像模式，阿兰直入正题地向对方阐述了自己这些天来在地下神庙的探索成果，并且手忙脚乱地将整理好的资料传过去供对方检阅，随后向学监提出想申请经费以便继续目前的研究。

        长相儒雅，留着山羊八字胡的学监提尔莫眯着眼，仔仔细细地阅读了阿兰传过去的资料，思索了好一会后提出：“你的发现确实挺有启发性，然而说到底这只是孤例，无法验证碑文所述内容的真实性，而且还与学界主流观点完全相悖……”

        “是的，所以我想要获得更多支持以便开展进一步验证，”阿兰解释道，“我目前的设想是先进一步组织更多批次的探险考察队对这所遗址进行更全面的分析研究，然后寻找线索看能否发现其它遗迹的位置。最最重要的是这项课题还是很有应用前景的，如果我们能找到详细记载或者应用这些技术的设施，那么就完全有可能透过逆向工程重现这些技术，试想一下如果能把无形之雾重新改造为生物可以存活的空间，又或是透过宇宙航行寻找到全新的宜居星球，无论哪个方向成功了人类都一定能拥有更好的未来。”

        早已习惯于听学者们描绘美好愿景的提尔莫显然没让他的一番解说动摇自己的理性，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说的这些在现阶段都不过是缺乏根据的猜想，无论哪一项距离能实际应用都是远得看不着边的事，根本说服不了审核委员会从其它明显更具优先度的项目里划出费用来供你去调查这种争议性课题，更别提你那遗民的出身，天生就让人觉得不可信。哎对了，说起这个，这课题你有找不是遗民出身的学者和你联署的吧？我刚在资料里好像没看到别人的名字。”

        阿兰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嗯……没有……”

        提尔莫闻言声线顿时变得严厉起来：“那你来找我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规定的愣头青，所有遗民学者无论是发布课题还是申请研究拨款都必须有非遗民学者作为主导者才行啊！”

        “但是这研究从立项到中间的所有工作全都是我来做的呀，我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实在不想无端将自己的研究成果拱手相让变成某个只是挂个名的人的东西。”阿兰反驳道。

        “你这说法就很奇怪，让非遗民学者参与进来主要还是作为公众监督的重要一环，不让你们再像你们祖先那样搞出什么大新闻。”提尔莫对此显得已经相当不耐烦。

        “但是……”

        “别再但是了，”提尔莫被阿兰彻底激怒了，他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般说道，“我没时间和你们这些遗民学者解释这项规定的必要性，总之话我放这了，要么你找非遗民学者主导你的课题然后再来讨论经费申请问题，要么你继续全自费研究吧，但就算是有什么实际进展，到头来你还是要有非遗民主导课题才能公开发布成果，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对方说罢直接挂断了视像电话，阿兰沮丧极了，气得一把将手中那存储资料用的记忆体收纳盒扔了出去。

        一直坐在一旁的星凤安静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问道：“我不太懂你们学界的情况，但就我看来为何不妥协一下找人主导呢？多个人搭把手不好？”

        阿兰长长地叹了口气，动身前去把扔掉的收纳盒又重新捡了回来，无力地坐到营火旁，解释道：“这东西实际运行起来完全不是那回事，我的那些非遗民同行大可以先盘算一番看看课题成功几率高不高，如果不高，那就会要求收取高额的顾问费才愿意挂名参与；成功率要是高的话呢，他们或许不会要那么多钱，但到了成果出来后大可以直接将其据为己有，因为他们才是‘主导者’，我们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种事情我入行以来就一直在忍，但这次这么重大的发现我实在不想就这么为他人作嫁衣，因为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大众可能会重新意识到遗民和普通人没有区别，是的我们会犯错，但我们也能做正确的事情去弥补，也能为人类的未来创造更多美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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