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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四节
        揭示新闻事件的真相,是记者的基本任务。然而,有些真相是很难被揭示的。因为,某些个人或团体出于利益的考虑,会在背后捂着真相的盖子不让人揭示。记者要想完成任务,必须掰开那些捂住盖子的黑手。然而,有些手你是掰不动的。比如,我们在通州参加新闻发布会时碰到的这种情况。

        而我,并不想揭示什么真相。原因有二。一,我来这儿参加新闻发布会的目的是接近企业,获取客户;二,我本身并非报社的正式在编记者,并不具备真正的采访资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来参加这次新闻发布会的大部分记者的真正目的可能是为了那个红包吧。当然,捎带手的弄一篇新闻通稿回去,也可以充作新闻任务。一举两得,何乐不为??真相,呵呵,被便衣带到各个房间里的记者们现在最需要的真相是,啥时候放人?大家都饿了。

        正当我们都饿得叽里咕噜的时候,看守我们的那个便衣接到了上边通知。他的那个对讲机里头传来了在新闻发布会上训话的那个声音:“收队。”他听到这个指令之后,冲我们微微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便离开了。我们获得自由了吗?被扣留了这么久,大家心里头都有些没谱。北青报的女记者站起来,拉开门就要往外走。这时,港通集团驻通州总代表、这家酒店的负责人李总走了进来。他先是朝我们深鞠一躬,又行了个抱拳礼,诚恳的说道:“对不住各位了,系我们安排不周,让各位受惊了。问题已经解决了。现在请大家移步到餐厅共进午餐吧。”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结束也很突然。不过,大家都没有心思去了解其中原委了,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其他。我们跟着李总到了酒店的餐厅就餐。每张餐桌上都有一到两名港通集团的人陪着记者们用餐。李总就在我身边坐下,陪我们这桌一起用餐。刚开始,大家默默的用餐,没人说话。毕竟刚才发生的情况对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刺激。我垫巴了几口,扫了边上李总一眼。他在那儿发呆,吃东西纯属应付。我停下手中的筷子,向李总这边侧过身子,压低声音问道:“李总,刚才是怎么回事?”李总苦笑了一声,也压低声音附在我耳边说道:“哎呀,兄弟呀,你系不明白啦。我那会儿说的搞恶性竞争的同行就在我们酒店附近。他们看我们的生意搞起来,影响到他们的客源,就雇佣了当地的地痞流氓来给我们捣乱。我们明知道是他们在捣鬼,可是也没办法。每次报警之后,那些人就跑开。JC来了也只是问问情况而已,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我实在系气不过,就想着开个新闻发布会,揭露这个情况。可是,人家认为我这样会给地方的招商引资环境造成不好的影响,不让我们开下去。话虽这样说,可我心里头明白,这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在动用他们的关系来对我们的活动进行干扰。唉,没办法,我们系外地人,是港商,惹不起这些地头蛇呀。”

        看来,这社会有钱人也很难混呀。在权力面前,金钱也得让步。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李总站起来,转着圈的给每个人发了一个红包。一边发,李总一边抱歉的说:“这么远把各位请过来,也没有招待好。还请各位多多担待。这个红包给大家当作车马费,莫怪莫怪。”

        新闻虽然没搞到——搞到也不敢发,但是这个红包还是很好的。那些大报的记者可能觉得无所谓。对于我和小吴来说,这个红包无疑是一笔意外的收获。红包里塞了200元钱。我俩的基本工资每个月才六百块而已。这一趟通州不白来。这可是三分之一的工资啊。

        我和小吴并非真正的职业记者,我们只是与新闻业相关的打工仔罢了。打工仔的目的就是挣钱。对于我们来说,参加这样的发布会,可以拿到红包,远比搞到什么新闻真相重要。即使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呢?李总在饭桌上已经把真相告诉我了。可是,我敢在报纸上发表么?就算我敢,报社的责任编辑又能通过吗?

        文主任是经济信息报和中华信息报承包版面的责任编辑。她本来是一个很合格的新闻编辑,可是她的另一重身份是大汉广告公司的老板娘,让公司盈利比做一个合格的编辑更加重要。毕竟,现在我们公司连红源物业的房租都快付不起了。我刚从通州回来,文主任就找我到她办公室,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说:“小张呀,咱们公司现在的办公场地有些大了。你看各部门都没有多少人。好些个房间都空着。我和郑总商量了一下,准备换个小点儿的办公区域。只是恐怕你和小吴就不能继续住在公司了。要不,趁着现在公司还没有搬家,你们先去外头找找房子。”

        对此,我早有心理准备。之前,我就跟小吴说过,我们可能在公司住不了几天了。前段时间,郑总跟红源物业经理在商量更换办公区域时,被我听到了。我俩已经开始踅摸着租房了。在跟业务部的小赵聊天时,他说顺义那里有房子可以租,价格还便宜。我们便约好周末一起去看房。

        我和小吴一大早就从公司出发,往顺义去了。小赵和小郝就在顺义那边等着我们。按照小赵给的地址找到那个小区时,已经是中午了。顺义比通州更远一些。当我俩在顺义公交站下车之后,已然不想去看那个出租房了。不过,一想人家小赵和小郝还在等着呢,既然来了,还是去看一眼吧。当我们看到那个房子时,这个小区距离公司远反倒不是问题了。问题是,那房子是毛坯房,除了有个入户门,里面各个房间连个门都没装,其他施设更是一无所有。真不知道小赵是怎么想的,虽然我俩是想租个便宜点儿的房子,可也不能是这样的房子呀。这能住人吗?合着我们租个房子还得自己装修一下才能住啊。难道小赵看我俩是有钱人么?有钱人能住这么远的房子吗?既然没钱,怎么又舍得掏出装修钱把这个毛坯房装修好再住呢?不得不说,北京的同事真是人才呀。我俩真是哭笑不得。那也还得跟他俩说声谢谢。呵呵,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江经理本人不靠谱。他带出来的人也是一样不靠谱。

        好在公司搬家的事儿并不是太着急。郑总在拖欠房租方面很有一套。物业经理也被他弄得毫无办法。在郑总的口中,多少个明天就交钱,明天就搬家说出去了,情况依然还是这么个情况。除了时间在不断的推移之外,地点、人物和事件一点没有改变。在“拖字诀”的运用上,郑总已然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既然郑总还能拖下去,那么,我和小吴找房子的事就不是很急。慢慢来吧。实在不行,我俩就在蓝靛厂那儿找个平房住吧。那儿的平房多的是。我之前和严峰哥俩住的那家房东院里还有闲着的房子呢。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着报社和公司的业务,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看严峰哥俩。我想着,这周末应该去看看他们了。然而,一个电话改变了我的日程安排。电话是二哥打来的。他告诉我,他已经来北京好几天了,住在马连洼菊园那里。接到二哥的电话,我既意外,又高兴。自年初离开黄土城来到北京,快半年过去了,真是挺想家里人的。

        周六一大早,我就坐公交车到了马连洼菊园二哥的住处。二哥是跟老家的一帮木工和油工五六个人一起来的北京。这些人我都认识。毕竟我也在黄土城的木工和油工圈儿里混过两年呐。这些人都是跟油工郭老大来的。郭老大是黄土城疙洞村人。在老家时,他一直跟着二哥做油工活儿。二哥的家具都是他负责上油漆。我的油工手艺也算是他教的呢。郭老大是奔着他的弟弟郭老三来的。郭老三原本在东乌旗做包工头,主要包木工活儿。他的一个客户给他介绍了北京的一个工地,让他来承包。郭老三信心满满的来北京准备大展身手,还让郭老大从老家多找些人来准备干活。二哥正好赶上木匠铺生意不景气,便寻思着跟着来打一段时间零工,打闹点零花钱。谁料到,来了北京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郭老三原先准备承包的工地活黄了。人家又包给其他人了。郭老三向二哥他们承诺,短期内再去承接其他活,争取让大家都挣到钱。二哥他们便暂时在菊园附近的两间平房住了下来,等着郭老三的新工程。

        哥俩相见,分外亲热。我说二哥瘦了。他说我也瘦了。哥俩小时候经常打闹,就连睡觉前也不安生,非得谁把谁给折腾哭了才算完事。长大以后,哥俩却又互相心疼起来。二哥是个实在人。他的口头禅是“以德服人”。事实上,他也是这样做的。他做木工活从来不糊弄事儿,虽然出活儿慢,但质量做工一定是没问题的。在为人处世方面,二哥一贯的原则是,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人若要负我,记他一辈子。二哥一般很少跟他人发生争执。一旦有争执,我可以毫不犹豫的确定,一定是对方的问题。在哥仨当中,二哥个头最低,刚够一米七的样子。他的为人也最老实。我总想保护他。我不能忍受任何人欺负他。如果谁要是敢欺负他,我会气得浑身哆嗦,然后想办法报复欺负他的那个人。这个世界上,欺负老实人的人都是王八蛋!对付王八蛋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煮了吃掉。呵呵,张红民同学,有些极端了啊!不要向**同学学习。我无意为**开解,只是想提醒那些习惯于欺负老实人的人们,每个老实人被逼急了,都有成为**的可能。之前二黑狗在二嫂的理发店醉酒扯淡的时候,如果他有进一步的挑衅行为,我估计自己一定会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把他弄死。是的,他喝醉之后在二嫂理发店裸露下体的那一幕我永远记得。虽然没过多久他就被刘启民砍了一刀破了相,但这个报复行为不是出自我手,多少还是有些不够尽兴。从那之后,尽管我们之间再无交集,但我内心深处对他仍然是有恨意的。

        郭老大见我的精神状态与之前在老家干活时不一样了,调侃道:“哎呀,老三来北京半年,快成了北京人了。在老家学的木工和油工手艺白学了,这回是用不上了。”我笑笑说:“郭大哥开玩笑呢。我年初刚来北京时,差点就去了一家家具厂当流水线工人。”油工小胡是郭老大的徒弟,出徒之后也一直跟着二哥的木匠铺干。我的油工手艺多半是他教给我的。见郭老大调侃我,他也跟着起哄:“听说三哥成了记者了。给我们报道报道,弄点儿活干吧。”我给他们一人丢了一根黄果树香烟,笑着说:“我要是有那个本事,还能抽这么便宜烟么?”二哥却为我感到骄傲,说:“我兄弟现在有两个记者证呢。半年之前谁能想到呢。”郭老大和小胡他们说我时,多少是有些嫉妒的。二哥是发自内心的为我高兴。

        半年没见,我跟二哥之间可聊的话题很多。父母的身体、庄稼的长势、二嫂的理发店生意以及黄土城的一些其他变化。到了中午时,我有心请二哥去外面下饭店吃饭,可是一想这么多老乡,又都是一起混过的,总不能把他们扔下不管。可要是都请去吧,我的兜里还真没那些钱。唉,本来挣的工资就少,我还总是大手大脚的花钱,经常是工资到手半个月用不了就成了月光族了。二哥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中午你跟我们一起在屋里下面条吃吧。”我顺势应了下来。吃过面条之后,我和二哥去外面走了走,单独聊了一会儿。

        说到现状,二哥发愁的说:“郭老三说是过几天就能包到活,可我看他也没个动静。估计早晚也得回老家去。”我安慰他道:“既然来了,那就先看看情况再说吧。反正家里头爸妈帮着我二嫂带孩子,你暂时也不用操心家里的事儿。万一郭老三包到活了呢。出来一趟好赖得挣点儿钱回去呀。”二哥说:“也只能这样了。就是挺想孩子的。”我的二侄儿小刚今年两岁多,胖乎乎的,特别可爱。之前我在家里干活的时候,经常哄他。有了两个侄儿之后,我感觉自己也比以前成熟了。我自学英语兼做木工那会儿,爸妈偶尔还在拉土。二哥二嫂各自忙各自的生意,经常把小刚扔到我们家。我这个当叔叔的倒更像个当姑姑的。每当中午爸妈休息时,我便用自行车驮着小刚到土坑里边去玩,以免他吵着我爸妈睡觉。对于两个侄儿,我是一样的亲近和喜爱。不过,与大侄儿壮壮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少,不像跟小刚似的一天天老在一起。二哥说他想孩子了,其实我也挺想小刚的。那小子从小没少被我揍。二嫂虽然知道,却不敢说什么。呵呵,自己的孩子自己不管,放到我这儿,挨点揍也只能认了。人们常说,棍棒出孝子。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从小到大,小刚对我是又敬又爱又怕。不过,比起来他八岁之后到我身边所接受的棍棒教育,小时候在老家的那点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哥俩溜达了一会儿,我便回单位了。在回去的路上,我心里想,自己也没什么能力帮助二哥,眼睁睁看着他住在那阴暗潮湿的小平房里,也没个正经营生可做,真是愁人!张红民,好好努力吧,将来争取长点本事,能扶帮亲人们一把,让他们的生活状况有所改善。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情况却是悲催的。如果报社和公司真要搬家,那么,我也很快就又被打回到那阴暗潮湿的小平房里了。外出谋生不易呀!发展固然是硬道理。生存这个道理却比发展还要硬一些。我张红民这样的打工仔面临着生存危机。郑总和文主任这样的小老板看似风光,却又何尝不是在生存和发展的缝隙间苦苦挣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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