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五节 (1 / 2)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个体在加入团体的过程中，必然要与团体中的每一个个体进行碰撞磨合，才能真正融入到这个团体中来。

        头一天上小学，周围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新鲜。小学校园里一切都是新的，一排排、一间间砖瓦房红楞楞的，在九月的阳光下闪耀着梦幻般的光泽。升旗台、单双杠、篮球架——这些东西看起来都那么有朝气。教室里的课桌椅尽管大部分是从旧小学搬过来的，在我眼里却跟新的一样，因为之前我跟它们并不熟悉。从一进到校园的大铁门开始，我的眼睛就忙个不停，直到进入教室我才停止了目光的搜索。我害怕跟那些没见过面的同学对视。不过，这次跟两年前去旧小学上学时候的感觉不一样了。在我记忆中，那次去旧小学上学留给我的印象只有强烈的恐惧感。

        记得那次去旧小学报到，那个破旧的校园让我感觉有点瘆的慌。教室里乌泱乌泱的同学们给我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他们都那么兴奋，叽叽喳喳的，就像院里头的甲巴子（方言，麻雀）。我却益发紧张和局促不安。

        老师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姓宋。大哥二哥都曾是她的学生。等我们坐好之后，宋老太太开始让我们做自我介绍。轮到我的时候，我特别紧张，结结巴巴的介绍完自己的大名之后，还说了自己的小名。同学们听到我的小名都笑了。宋老太太也笑了。他们一笑，我就更紧张了。是啊，我为什么要说自己的小名呢。我潜意识里告诉我不要说的。“小红”——多像女孩儿的名字呀！人在过度紧张的时候，可能会向相反的方向发力。嗯，有可能是这样的。

        课堂上下笑成一片的时候，我已经彻底蒙圈了。等大家自我介绍完了，宋老太太让每个同学拿着自己的小本子到讲台上，由她给大家写本皮——学校、年级、名字。我不敢上去。好多同学的本儿都是从供销社柜台上买的现成的，那么漂亮。我的小本儿是妈妈手工做的，看上去土里土气的。从小玩儿大的邻居小青帮我把本儿拿上去请老师写的本皮儿。这些事儿都忙乎完了，宋老太太开始上课。不知道为什么，在小板凳上坐着的我看那讲台上的老太太似乎在发生变化。那张慈祥的脸幻化成了童话里的巫婆。越看越可怕。我实在呆不下去了。强烈的恐惧感告诉我“快跑”！

        我猛的从板凳上站起来，什么也不说，直接往门口跑去。我用尽全身力气推那道门。却推不动。我更加害怕了。宋老太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赶紧迈着小碎步跑到教室门口，俯下身子轻声问我：“小朋友，你咋了？”她可能没记住我的名字。她一问，我更害怕了。在我眼里，她那慈祥的面容愈发像巫婆的脸。那亲切的声音进入耳朵里，就像巫婆为了迷惑小孩子故意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

        “放我出去！我要找我二哥！”随着恐惧感愈加强烈，我潜意识里觉得自己需要一种力量来对抗这种恐惧。二哥在我潜意识里出现了。我俩小时候经常打闹。他比我厉害，往往会把我逼到墙角威吓我答应他的一些要求。而且，我知道，他就在隔壁教室里上课。爸爸妈妈太遥远。他们还忙着干活儿。大哥也太够不着。他的教室离我们教室还有好几十米呢。对，这时能解救我的，只有二哥。

        “好好好！我送你去找哥哥要！”宋老太太被我疯也似的状态惊着了，忙不迭的答应我的要求。“来来来！老师给你开门！”她把我往后面抱开，拉开了门。哦，对了。那门是拉的，不是推的。嗯，是的，人在过度紧张的时候一定会向相反的方向发力。

        门开了，外面的蓝天映入眼帘，空气也变得通透了。我的恐惧感消失了一些。宋老太太把我送到隔壁二哥的教室，把他的老师喊出来，说了几句话。那个身形消瘦的男老师进去把二哥叫了出来。二哥把我送回了家。爸爸妈妈都出去干活儿去了。把我送回家后，二哥又返回学校上课去了。我把书包放到鸡窝里——怕爸爸妈妈看见了训我。自己一个跑出去玩儿了一整天，等到路上碰见小青放学了，我也回了家。爸爸妈妈听二哥说我不想上学的事儿，便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那种恐惧感没法儿告诉他们。于是，我又开始大哭。他们便不再强迫我。我又获得了两年的自由，直到今天。

        在六七岁以前，我一直被一种梦魇般的恐惧感折磨着。每晚都会做梦跟鬼打架。虽然看不到他们，但我清楚的知道他们是存在的。他们在任何地方。枕头跟前、地下、脚底下、门口、灶台前、院里、隔壁邻居门口的土堆上。我去到哪儿，他们就能跟到哪儿。那些鬼紧紧攥着我的脚，让我走不动路。他们紧紧捂住我的嘴，让我出不上气喊不出声。我相信，那次去旧小学的时候，他们一定是跟着我一起去了的。宋老太太和教室里的同学们都是那些鬼的化身。所以，我才有了强烈的恐惧感。

        在上新小学之前的多半年里，那种恐惧感就消失了。那些鬼不怎么折磨我了，只是偶尔进入我的梦里威吓我。而我，几乎已经习惯了在梦里与他们相处。只要他们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就大声喊，扑腾着打他们。当我感觉自己能喊出声，手脚能打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越来越少进入到我的梦里了。那时候，我已经快八岁了。

        八岁的我，走在新小学的校园里，更多的是新鲜感。老师们来来往往的忙碌着。虽然之前偶尔在街上遇见过他（她）们，在这个环境里再见到时却是另外一种感觉。不过，最让我感到新鲜的还是教室里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然而，我却不敢看他们。有一个叫大江的同学在进入教室之前碰撞过我。他比我壮实，穿着一身全新的像警察制服一样的衣服，还戴着大沿帽。他的脸上有一种傲气。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是西街的孩子。西街的孩子们有很多是煤矿职工子弟，或者其他国营单位的子弟。在潜意识里，我觉得自己跟他们仿佛不是一类人。我们东街的孩子大部分是农民的孩子。不过，小青他爸也是煤矿工人。

        大江走路的样子用现在流行词说叫“豪横“。虽然是他主动撞的我，我却没敢跟他对抗。他穿着那身衣服像警察。我身上的衣服是大哥替换给二哥，二哥替换给我的。虽然妈妈已经洗得很干净了，可站在大江面前，我觉得底气不够。

        我迫切需要找到自信。利子进入了我的视线。利子也是西街的。他的个子比我小，小脸蛋儿圆嘟嘟的，像婴儿脸。只是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儿竟然也敢挑衅我！

        第一节课下课时，同学们纷纷跑到教室右前方的水缸边用那个铁瓢舀水喝。我好不容易抢到前面了，利子也跟着挤了上来。他手挺快，我刚伸出手，他倒先把瓢抢到手了。呦呵！你挺牛呀！我一把攥住利子的衣领，做出要打他的架式。我不敢动手，只是吓他而已。万万没想到，长着一脸婴儿肥的利子竟然是个高手！他把右手五个手指撮起来，一个鸡啄米，“嘣“一声就杵到我的右眼眶上！猝不及防的我被他杵的一个楞怔。瞬间感觉眼冒金星。呀！这家伙真上手啊！嗯，你牛！我怕他再接着杵上来，赶紧松开他的衣领子，捂着被他杵着的眼睛，发出痛苦的呻吟。其实也没那么痛苦，我只是想提醒他，你已经占了便宜了，就别再继续攻击我了。利子见我不再具备攻击力，便也放心了，拿起瓢舀了半瓢水，”咕嘟咕嘟“喝完，潇洒的走开了。其实，我当时心想趁着他喝水时再次向他发动进攻的。不过，我怕遭到他强烈的反扑，便没敢出手。所以，打人一定要打疼。***说过：”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利子对这句话肯定有着深刻的领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