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七节 (1 / 2)
        我回到老家差不多是七月份的时候。二哥的脚伤早已好利索，回宝哥的木匠铺干活去了。二嫂那时正跟二哥处于热恋当中。她的理发店生意也越来越好。她的弟弟跟她大姐夫那儿学会木匠手艺之后，二嫂的爸爸给她弟弟在我们镇上也租了个门脸，让他开木匠铺。二嫂家里姐弟四人。她弟弟是最小的，都叫他老四。因为二哥二嫂在处对象的缘故，我和老四之间相处得也挺好，经常在一起玩儿。老四的木匠手艺正经不错。他的木匠铺主要做当时比较时尚流行的家具。从下料、画线、起架子、蒙面板、装门到打腻子、刷漆，老四一条龙全拿。那时，二哥虽然也能拿下全套木匠活儿了，但还没从宝哥那儿出师呢。老四比我还要小两岁，正在贪玩儿的时候，虽说大小也算个老板，可他只要一有空就跟我到各个裁缝铺、理发店转悠，找那里头的女学徒逗贫嘴。老四没白转悠。她现在的媳妇就是在理发店认识的。后来，托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就成了。

        二哥抽空也去老四那里帮忙，溜溜未来小舅子的须。对于姐姐谈对象的事儿，老四没意见。在外地多个人照顾总是好事。二嫂爸妈隐隐约约也知道二嫂跟二哥还在相处，不过，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们也不太多管。尽管他们对我们的家境压根儿是看不上的。

        那会儿，我除了帮父母做点家里的营生，没事儿的时候也常去二嫂理发店帮忙。技术上我是帮不上忙的，虽然跟师父学半年理发，可手艺太滥。因为理发店没有自来水，我帮她去外头有自来水的人家接水担到理发店，存到陶瓷大缸里，担满一缸得四担水。差不多两天就能用一缸。二哥的脚伤刚好，不能让他干这种活儿，所以基本上那段时间二嫂店里的水都是我去担。老四偶尔担一回也极为有限。作为家里的老小，唯一的儿子，二嫂一家人对他娇惯得很。反正用我她也不心疼。

        94年的秋天转眼就到了。二哥跟爸妈提出了要和对象订婚的要求。爸妈是既高兴，又发愁。高兴的是，两个人谈了快一年对象，总算要修成正果了。愁的是，不知道人家要多少彩礼钱。但不管怎么样，既然儿子提了出来，父母就得照办。毕竟孩子也不小了，赶紧张罗着办婚事办了，下边不还有一个我呢吗？

        提亲得找一个有面儿的、镇得住场的人。二嫂他爸原来当过村支书，也是要面儿的人。于是，爸妈便托了梁子的父亲，时任镇里武装部长的梁大爷去二嫂家提亲。梁大爷与二嫂的父亲因为工作关系之前就认识。梁大爷不是一般人，那张嘴能把死说活，活人说死。因为我们俩家父辈和孩子们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梁大爷欣然答应前往提亲。

        二嫂的父母还是很给梁大爷面子的，总算应付着答应了亲事，不过提出了一笔不小的彩礼钱，要8800元。对于我们家来说，这是一笔巨款。家里本来就一直没有什么积蓄。大哥刚成家不久，家里为了给他娶媳妇盖房子拉下一滩场饥荒。现在二哥又要用这么大一笔钱，去哪儿弄去？爸妈通过梁大爷向二嫂家人提出能不少一些彩礼。家里实在是没钱。二嫂的爸妈自是不肯答应。他们就希望让我们家知难而退。双方就这样僵持了起来。

        二哥和二嫂当时的感情已经发展到须臾不可分离的程度了。为了让双方家庭早日答应他俩的婚事，二人也是被逼无奈，各自回家使出绝招。

        二哥每天从宝哥那里收工回家之后，往炕上一躺，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赖在那儿。爸妈和我知道他在是赌气。可是你赌气也得看情况呀！家里又不是不想给你掏这个彩礼，关键是没有呀！爸妈不舍得数落二哥。我却看不下去。那两天，爸妈嘴上急出一大堆燎泡。相比对二哥的情感来说，我更心疼爸妈。

        “你说说你，一天天跟这儿篏炕（方言：篏炕，沾到、赖到炕上）你以为捏别人也跟你似的跟一个儿家里人叫劲儿了？没准儿人家正坐了炕头上吃香喝辣的了。”我生气的跟二哥喊道。

        二哥却只是闭眼躺着，也不理我。二哥是个实心眼儿，估计是二嫂跟他说的，各人回家篏炕，逼两家人就范。不过我估计，二嫂回家一定是该吃吃，该喝喝。她那人心眼儿活泛的很，才不会饿着自己呢。再说，二嫂她爸爸厉害得很。二嫂也不怎么敢跟她爸叫板。

        实在被二哥逼得没办法了，爸妈答应出6800元的彩礼钱。家里头其实当时连1000元也掏不出来，可也没办法呀！先答应，到时再想辙呗。

        二嫂是铁了心要跟二哥结婚的。她们家里人一看也是犟不过，另外也的确看出我们家累死了也就这点给付能力，便只好答应了两人的亲事。不过，二嫂她爸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就在答应之后，专门跑到我们家，当面狠狠的损了我爸一顿，嘲讽我爸人穷没本事。我爸是个老实人，虽然年轻时脾气也很暴躁，但是现在只能低头认怂了。谁让自己生了三个儿子呢。我妈是个厉害人。她不吃亲家那一套，嘴里说着客气话，内里却是半点不让步。是的。我妈是从命运的夹缝中成长起来的，虽然贫穷让她处处显得低人一头，但是心里刚强得很。二嫂他爸也就是过过嘴瘾，出出恶气。是啊！谁让自家闺女相中人家后生了呢？其实之前，他给二嫂张罗着订了一门亲事，是煤矿上的一个职工子弟。那人倒是有钱，据说掏了十万彩礼钱。可是二嫂相不中那家的后生，所以才跑到张塞市去学理发。也不知道，那十万彩礼给没给，二嫂她家花了多少，最后怎么把那个窟窿填上的。那是她们家的事儿了。我们家当务之急是怎么把那6800元的彩礼钱给上人家。

        爸妈商量了一下，还是先凑点钱订婚吧。订婚时不用全额支付彩礼，只须付订金即可，余款在结婚时付清。订婚仪式极其简单，就是两家人在一起吃顿饭而已。订婚之后，他俩人就已经跟一家子一样了。老四准备把木匠铺转出去，自己去北塞县跟她二姐做烟酒批发生意去了。二嫂跟二哥商量了一下，想让二哥把木匠铺接过来，自己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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