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锈刃
        赵老鳖见西门庆要走，便在后面跟着连说：“我的大官人你可不能这时走，知道的明白是你英雄了得，要去和扈三娘那些个贼斗斗。不知道的可要说我老赵为人不地道，就想贪你的钱财，一出事就撵你走路。”他话说的那样客气，人到了门口可就不再动了。

        西门庆苦笑说：“赵老板，你不用多受胆心，扈三娘他们我是必要斗一斗的。咱们后会有期吧！要是街面有人问我，我定要给你竖大母指，说一说你的热心。”他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可是想：我若没有我爸爸的势力，口袋里又没有银子，那在别人眼里真是不值一提，兴许连个吃饭的地方也没有，也难怪金莲妹妹瞧我不起。一时之间思潮起浮，真是丧气难过。他夹着包袱在街头游魂似的东走西逛，但没走几步可就喘不上气来，他叹了口气在一处屋檐下坐下来歇息，西门庆不由自主恨自己为什么这样的时候害了病，叫人看自己的笑话，自己过去仗剑抖威风是何等的露脸，如今这样可是贻笑大方啦！

        他忍受着浑身发冷，勉强站起来，额头上可是冒出汗来。西门庆暗想：我这样去寻扈三娘和卢俊义大概是凶多吉少！但这样死了也能显出我的豪气，就是当场死了也能瞑目了。此时有人伸手拉他，说：“大官人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要是你害了大病，俺可就有罪过啦！”

        西门庆侧脸头一看，那人瘦骨嶙峋，竹竿似的，脖子特别细长，一颗脑袋歪着斜挨着肩头，正是棺材铺的马歪脖子。西门庆一见是他，不由得苦笑说：“原来是马掌柜的啊！托你的福，大概那口棺木过几日在下可就兴许用得着了。”

        马歪脖子吓了一跳说：“公子爷你年轻的人怎么说这样丧气的话？这老百姓吃五谷杂粮，那有不害病的理呢？要我说公子爷你马上去寻间店房住下，再请一个老大夫诊治诊治，几天也就生龙活虎啦！我说一句大胆的话，这被窝里的事情是爽利！但爷你是贵体可不能不悠着点。”

        西门庆心里好是恼怒，但一想却又笑了，这马歪脖子竟以为自己是贪花好柳把身子骨折腾虚了！他心里不禁委屈，暗想：这阳谷的男女老少都将我当成登徒子啦！我不过说过些花美露香之妙愿，人皆有之，大好年华何不快活舒畅？春心荡漾，秋水东流，人生一世若不尽些欢喜岂不有负为人一世？可是我没有欺负过良家妇女，更没有逼迫过什么人非要跟着我，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老先生他们还不是三妻四妾，夜夜笙歌，只是他们不敢说实话罢了！如今所有人都将我当成恶人，哼！我便真当了坏人又如何？但想起金莲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当即气岔地说：“我的事情多谢马掌柜费心了，不过我想年轻的人血气方刚，荒唐一些那也是人之常情，我这个人天生顽劣，身上的毛病是改不了啦！我还得去寻些快乐。”

        马歪脖子听他这样说话，吓得面无人色，心想：这小子这样荒唐忘形，恐怕又有那家的妇女又要遭殃啦！他那马脸上挤出那么一点笑，尴尬地说：“大官人即然这样有志气，我也真是佩服，不过这身子骨可是自个的，爷你虽是虎躯熊体，也可得多补补。”

        西门庆叹了口气说：“如今我一个仇家来寻我，我大概明天就得去会会他们，你将那棺木擦干净些，兴许明天我就用上了。”当即又咬牙道：“今天我还得去寻花问柳，还得叫自己快活一下”

        马歪脖子看着他直摇头，暗想：这小子真是要醉生梦死，我看这口棺木他是用得着了。他接着叹了口气说，：“爷你去和仇家拼命，手里怎么也没有件家伙？我听说那些匪人都挂刀擎枪凶悍得很！”

        西门庆苦笑道：“我跑了几家铺子，人家都不打兵器。”但他又一挺胸膛冷笑说：“就算我手里没剑，赤手空拳，我也不怕他们。”

        马歪脖子一听他这样说，立马献殷勤地说：“爷你早说嘛！前几天一个卖艺的老把式饿死在大街上，他是河南人因家乡闹饥荒，就带着他闺女来咱们阳谷讨口饭吃，可是咱这地方也是穷乡僻壤，一般穷苦的人也是饥一顿饱一顿，那有心思看耍把式？那老汉又是年老力衰的人，到了这里又吃不上饭，没两天就在街上耍着宝剑的时候，突然老眼一翻，摔了个四脚朝天，那老儿哇哇吐血，眼看就蹬了腿！那个姑娘哭得泪人似的，这时爷你猜怎么着？你们家那个大管事的乔有财乔爷可就来了，他穿绸裹缎真是有派，就见他摇着折扇笑着对那姑娘说：“你们外乡人来到我们这里讨口饭真是不易，老爷子这样撒手人寰也太可怜啦！这么办吧！我虽也只是个仆役，但我们大官人的事情我是可以看着办的，如今我们大官人还差着一房姨太太，你只要点个头，答应嫁我们爷，这一口薄皮棺木就记在我们大官人的账上啦！以后就有你的福享了。”

        马歪脖子顿了一下又说：“那姑娘开始不愿意，可是又不能让她爸爸在大街上喂苍蝇，就流着泪点了头，乔三爷真是言而有信，立马就拍出一大串老钱给了我，叫我给置棺材，堆土包。不过他们卖艺那口宝剑可就没人要了，我看着心疼，心说：怎么着也是铁铸的，咋说也能换顿白面食，便偷偷摸摸给裹在包袱里带回了家。不过即然爷你要和梁山的匪人拼命，我马歪脖子自然是要尽尽心的。”

        说着便他就回到自己的棺材铺里取出个长条包袱，殷勤地递给西门庆，西门庆解开包袱，露出口锈迹斑斑的铁剑，那剑匣上的漆都刮蹭掉了，蓝衫公子一按弹簧，抽出剑来，那出鞘的声音可是没有古书里写的神兵破雾般的那种龙吟虎啸，而是难听的一声呛，那剑身上锈迹如蝇，实在是不成样子。西门庆将剑插回匣里，叹了一口气说：“这口剑若是不拿到铁匠铺里去磨一磨，真是不能够用，但也比没有强，马掌柜这份好心我是不能忘的。”接着他又岔岔地想：这乔有财背着我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啊！人家姑娘死了爸爸，多么的可怜，他那叫趁人之危，坏名声可是我替他背了。不成，我去斗扈三娘之前，必要回去办一办这件事。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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