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6号—125号日记：《盛唐饬》：二节：泥潭篇：下
        1126号——125号日记：《盛唐饬》：二节：泥潭篇：下：

        陛下一忽入神中，一忽出神中，又一忽伤神中；身边人高力士深知有为难有胆怯有不安有沮丧有不甘有挣扎伍味有馀杂陈其中之感情对人之折磨——高力士大人是过来者。——高力士出身偏远岭南，岭南是荒凉困苦的充军流放之地，地方上几多卖儿卖女的疾贫人家。——疾且贫，而走投无路，自然便是穿心河而断肠桥来回往复穿梭。高力士对陛下是旁观者——非冷眼旁观——力士眼睛始终温和微笑着，每每给陛下带来精神上之宽慰。——即便是面对似乎无法避免之晚年磨难。高力士大人对朝廷朝堂更是个难得的旁观者——袖手旁观是本分，宦官干政的利剑随时随地悬于头顶，冷不防便会遭人利用出其不意地绝情斩落。遭了毒手。然而乎高力士大人之衣袖里从来都藏着怆痛的良苦用心——为呢陛下，为呢算得上自己的这份共同之盛世事业。力士，力士者，实有着比一般男子更大之力气，亦有着比一般女子更多几分之柔和。——这也是一种本分——身为大内总管以身表率。有不得已，更有小心翼翼而为之。

        高力士公开建议陛下引安禄山入朝为左相，力士者不再掩蔽，力士相信这一点以后会得到公认的，力士者是在为影响这一共同之盛世事业之未来而这样做的。力士者愿意冒这个险，也心甘情愿在将来承担责任。乎高力士大人看得明白，在中书省这个狐狸洞里对俩只老狐狸来说实际上没有真正的等级之分，何谓之左右，何所谓左右，杨国忠眼迷离，安禄山脚头扑朔，俩人傍地而行，则谁先谁后，谁主谁次，谁雄谁雌未可知也。安禄山是可以实实在在牵制得住杨国忠这头野马的老匹夫，从而降低其人之危险性和危害。

        ——天子对相权之调整是真正的天下大事，更加之以典型且特殊之安禄山为意向，则天下举目瞩望，人等皮里阳秋，反响巨大。杨国忠杨相凛凛然然上议于天子：禄山虽有军功，目不识书，岂可以为宰相！制书一下，恐四夷轻唐矣。陛下静坐静默枯语，不置可否，不再理会任何人等；直到宫中宦者提醒国忠可以回呢。

        ——贵妃这边填词作曲，吟诗修辞亦是隐隐有意，惜惜相托：中国文化，中华文明实在不是区区胡奴番将可以承担得起。莫因一时权宜，而玷污了这盛世芳华千秋万代之美名，美誉。陛下猛然间把强烈的目光注射在贵妃之脸上，也许贵妃之巾帼情怀到底是激起呢陛下之君王雄心。于迟迟疑疑之中，制书终是没有发下。——安禄山基本识文断字，能够书写公文，明白四方语言：匈奴，契丹，吐蕃，汉语。

        想想满清的饥饿盛世，饥饿的盛世，再回头看看这段历史，冥冥之中贵妃之意未必不是真情所托。——这绝代天娇也的确是才貌双全。

        ——对于这个事件或言事变，相权调整事件又或是闹剧让杨国忠杨相感觉到感受到紧迫感和危机感；宫里人报信之说法是陛下已草制，幸而在最后之关键时刻他们息锣掩鼓，陛下留中未发。可以证实的是内廷外廷，在朝在野确乎有一批人在为安禄山之入朝为相而活动；而且这帮人能量不小，其效果也不可谓不明显。换句话说，安禄山之实力在天下人等心目中亦是个香馍馍，既然确乎是个喷香馍馍，自然便能够形得成一股不屈不挠也不依不饶之势力。

        若问这朝廷，这世道，早就有病；谁不想治病救人，可惜哉可惜找来找去找的尽是些缺德医师。从长久之角度看，安禄山之危险和危害远超他杨国忠。杨国忠他是个书生，安禄山是个强硬的屠夫，他安禄山是亡命之徒之头子。除去安禄山正是这个朝廷这个世道最最重要的治病救人之手术。既然彼方亦在敲锣打鼓，为此而暗流汹涌，那么我方必须抓紧时间物色赖以做手术的德才兼备之医生。——杨国忠杨相再一次坚定信念和信心。——至于甚么是德，甚么是缺德；甚么是才，甚么是废物；甚么是德才兼备，甚么是缺德又无才耶；——说不清道不明，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美其名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是人治专制之根本毛病，演变到最后面统统一地的流氓无赖，皇帝成了流氓无赖的最大头子。——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这个时候的老百姓就叫生不如死——流氓连尼姑也不放过，无赖的生意就是破坏。

        ——杨国忠杨相将文部侍郎韦见素超擢升为武部尚书，继尔又行举荐为自己的左相；见素兄弟专事负责天下汉家将领之挑选——且为南诏，更且为图北疆。——俩人心意相通，惺惺相惜。杨国忠杨相坐镇中书省衙门，目光如炬，伺机而动；名单一批批报上来，杨国忠杨相抖擞精神又一次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人之诚实、可信、可靠之评估、评价中，几多祈求找得出理想之人选。

        ——对于京师朝堂上之狂乱动向，安禄山瞪着冷峻冷酷的瞳孔，从侧面紧紧盯着。乎故人吉温则是最得力的回报人。——吉温兄从正面孜孜不倦地提供朝廷朝堂之情报信息。——每每有事，则昼夜之间信可达。——吉温当年受陛下一句“是一不良人，朕不用也。”之评语，虽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然仕途令名终是不得已哉。禄山于京师见过此人一面，时人异议怪乎此人有着一对鸟类般阴鸷不动之瞳孔，安禄山看到的是一双受伤的眼睛。此后，俩人再无交会，但凭直感而好生记住呢对方。在安禄山最为得宠之时，吉温有请于禄山为其正名，安禄山感其言，数次于陛下面前称赞吉温之才干，陛下亦忘曩日之言曩日之评语，安禄山又大胆举荐之；吉温之仕途令名方自有所起色。

        ——对于李林甫、杨国忠等而言，这吉温之不良是板上钉钉、铁板钉钉的事情，只能说虽无良然尚存一定的用处，起码可以放心地用之，其实是大有用处。吉温之手腕手段在刑案审讯之中或言随丞相所欲而锻炼成狱极其之流利畅快。——也许这是吉温在自己自身极其困难的环境下做出的努力和选择。——吉温深究人肉体之极限到哪里，深探人心灵之极限又在哪里；——真若是铁骨铮铮，吉温想办法让你心灵崩溃；真若是铁石心肠，吉温有办法让你肉体崩溃；俩者兼备，吉温则有狠劲与你同归于尽。——可恨，亦可叹；所以然刑案审讯引入至吉温手里，则皆自诬服，实无敢有违温意者，如此这般顷刻而狱成，验囚则无反口之迹象。再者，一区区中外闻名之不良人，随时随地随手抹之杀之以替罪——温意每每即丞相所欲所望。于是乎，吉温成了李林甫、杨国忠等之真正共享者和公用者。谁都把他带在身边，随时随地用之，随时随地杀之。吉温深知仕途令名业已不切实际，不如专心致志于货殖之道。——吉温挟刑侦审讯之术为安禄山做刺探谍报之事情——什么是天作之合，这才是冥冥之中的天作之合。——北疆大帅之货值馈赠那是相当之惊人。值，值呢就行，或许俩人都是这般心意，心甘情愿；——俩个受虐待之人趟过来都不易。

        ——安禄山对于究竟是不能够入朝为相有着深深之遗憾——所谓文治武功，文治未必能成就武功，未必耶，然武功必然造就文治，打天下不外乎就是为呢守天下乎。——文治重在治，至于是用文化里的糟粕来治理，还是用文化里之精华来治理，又或是糟粕精华双管齐下都可以，都可以——只要治得住稳得下。——这便是这般个盛世之第伍个显著特点：名为盛世，实际则用尽糟粕以维持局面。其结果是糟粕必乱，而后继无人，苦中兴无望。——糟粕之途，从上至下，变本加厉，变本加厉耶。公家私家之治理莫过如此。

        乎这泥潭真个稀下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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