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降临
        自从和江厌相恋，秋梦凉就走出了自己的那逼仄的小世界，渐渐成为了总是最光彩夺目的那一个。她的出色并不仅限于优异的五官，当然还有极具修养的气质和无论何时都挂在嘴边的一抹恰到好处的亲和的微笑。修养是为数不多与大书库无关的资质，一个人是否具有修养，以及具有怎样的修养，完全出自于个人的成长环境和性格。

        和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一样，秋梦凉的出生平平无奇。但她清楚，想要在这仿佛一切都被钢钉订死，缺乏变通与流动的坚硬的世界上行走，活得比任何人出色，她就必须要抓住那些尚未被固定的东西，如同在无限的奴役中寻找有限的自由。

        举止言行便是其中之一。秋梦凉年少时就深刻的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已经消失，大家都一副模样，相似到像是从一块儿块儿翻来覆去的用了无数次的模具中塑造出来的一样。人们从同一个地方得到知识，一个天阶B级的细胞生物学的人与另一个天阶B的细胞生物的人所得到的知识根本毫无二致，他们诞生自同一块儿模具。人类不再是知识的载体，而是被知识所奴役的囚犯，人类不再拥有知识，而是知识拥有人类。

        同样的知识，唯一能区分你我之差的就只剩下学科的迥异和天阶的高低。然而，在同样数量知识的熏陶下，两个人的性格也会变得如出一辙。当所有人都带上面具，将不会再剩下你和他，而是变成一群人与另一群人。每一群人中的个体都已经过分相似，相似到难以独立出来。

        要想和别人不同，与和她一样同样身为天阶B+的人体生物学人不同，她就必须从大书库所无法掌控的地方下手，竭尽全力将自己‘装扮’得独一无二。同时心里也时刻认定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才行，自身即是一个人，也是一群人。并警惕一切朝自己伸来的同化的爪牙。

        这就是秋梦凉在江厌的记忆中总是最光彩夺目的理由。

        而这份鹤立鸡群的资质同样也被她带到了二号次行星。明明她不具有有关形体的舞蹈知识，可她从分开朝两边的人群通道深处朝高塔平台迎面走来时，姿态和步伐却让人感觉到莫可言状的优美灵动。线条浮凸有致的双腿踩着一双及小腿的矮根靴，鞋子本身的白绳装饰般在腿腕交叉缠绕，走起路来如同一只猫般轻飘飘得不发出半点声响。

        似乎是为了体面考虑，在峰会上穿的百褶裙换成一条淡紫色的长礼服。礼服下端效仿旗袍剪裁，从大腿中部开始分岔。一只手背负在身后，一只手轻巧地悬垂在半空，一双同为暗紫色的蕾丝手套将她的手指衬托得分外纤长。

        白生生的颈部围着项链，脸颊释有精美的妆容。原本特意染成的粉色长发因为无暇保养而开始暗沉褪色，却恰好褪成与她身上的旗袍礼服颇有异曲同工的暗紫色。头上戴着一枚用银丝和无数白钻勾勒出的头冠，简洁清爽却又不失高贵，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她好像走错了地方，仿佛风尘仆仆的中央大部落并不是她的目的，而是要动身前往某座富丽堂皇的城堡参加宴会。就算是在众星璀璨的宴会中，她也只会是那明亮耀眼的那一颗。

        但没有人因此觉得诡异或格格不入，江厌也好，鱼啄静也罢。他们谁都不觉得突兀，好像秋梦凉本该如此，画着华丽的妆，穿着同样华丽的礼服，连步伐和姿态都那么高贵。她在发光，也好像她本来就应该发光，连日月星城都为之黯然失色。

        饶是同为女性的鱼啄静也不住为之失神，今天的秋梦凉和她之前所见的截然不同，尽管她嘴角仍然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可这抹微笑却好像夹带起几分叫人自惭形秽的神圣，却又因为神圣而让人主观地感觉到一股高不可攀的冷漠。

        秋梦凉身上有什么东西和之前不一样了，鱼啄静能肯定，但她又说不上来。

        乌莫目不转睛地盯着从人群中出现的秋梦凉，下意识地拽了拽江厌的衣角，低声问道，“那是天使吗？原来天使是这样的。”江厌苦笑的摇摇头，没有回答，他心里分外烦闷，最令他痛苦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他将和秋梦凉为敌，成为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对手。

        秋梦凉的出现也让二号次行星的原住民们目瞪口呆。她的穿着打扮，她的形体姿态，她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每看一眼，都会让原住民们遭受到新一轮的冲击。

        尽管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们有着和江厌跟鱼啄静截然不同的审美，但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这般震撼。令他们沉默，叫他们惊讶的不是美，而是一种对前所未有的体验。就像在江厌看到被保存在峡谷部落的那块神之残壳时，他的内心也曾受到震动一样。只不过，原住民们此刻在秋梦凉身上所体验到的震动，更倾向于某种憧憬，某种神往。

        峡谷和大部落那剑拔弩张的局势因秋梦凉这个不速之客停息下来。

        上万的目光凝聚在同一处，整个事件突然变得简单起来。没有多方对峙，没有先知，更没有神，整个空地只剩下秋梦凉，好像万物蓦地停顿了下来，就等着她一声令下。她的一举一动都将牵动着事件的走向，她手中掌握着绝对的主权。

        走出人群让开的通道，越过峡谷和大部落之间对峙的空白地区。

        秋梦凉一步也不曾停顿，目标清晰地朝高塔平台踱步而来。在接近峡谷聚落的队伍时，位于队伍最外侧的剑齿虎向秋梦凉发出警告的低吠，但秋梦凉面不改色，只把剑齿虎们当做几只人畜无害的猫咪，继续前行。

        剑齿虎生为顶尖捕食者，它们可以本能地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危机。譬如刚才的乌莫，她冲入峡谷聚落的队伍时，剑齿虎根本视而不见，因为它们没有从乌莫身上嗅出恶意。但却在秋梦凉那，排山倒海般无比澎湃的恶意却令剑齿虎们都绷紧了身躯。

        然而秋梦凉仍在靠近，她每走一步，剑齿虎们的低吼就会越发尖锐。

        直到秋梦凉距离最近的一头剑齿虎还剩五步之距，后者终于耐不住愤怒，伸出利爪，嘶吼着朝秋梦凉扑了上去。江厌的脚也跟着剑齿虎一起下意识地动了起来，并高喊着提醒道：“快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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