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年近不惑 愈发困惑
        穆昊然一直没有联系过言安。

        听小白说他回临床了。他们至少要有半年时间待在临床的；他提前毕业，就先回临床待到毕业。应该也是很忙。

        言安上次收到他沉甸甸的“定心丸”，内心却更加不安。穆昊然对她一副势在必得，正如南溪预料，不看不问不打扰对他并未奏效。他像一个孤独的骑士，借助她给的一丁点的光亮默默前行。

        到底要不要接受他？言安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却不得不考虑了。之前的“缓兵之计”是对自己那晚意乱情迷的亡羊补牢，心里是没打算接受穆昊然——想想都可笑，果果的“昊然哥哥”变成“昊然爸爸”，也太魔幻了。她之前也从未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去看他，穆昊然是少年，就算27岁了，仍然是少年。不沾烟尘，单纯执着，只可远观。自己那晚定力不足犯的小错误，哄哄他总能过的。何况少年身边不会缺各色少女——像程烟波。而自己，尽管时时会想他，但激素总会退散；离他越远，对他之前那种热切的“迷恋”应该也越会越淡。“远远看着就好”，言安对自己说。

        很多时候言安觉得自己是个无情的人。情起之时，过于清醒；情灭之后，转瞬遗忘。只有情动刹那，才是她最“弱”的时候，也是自己最容易“犯错”的时候。

        一天傍晚，她收到穆昊然一条信息。

        “言安，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一起在公交站等车，忽然跑出来一群人，要把你抢走。我随手捡起一支棍子和他们拼命，但不管我怎么打怎么吼，他们都不撒手，人越来越多。我太绝望了，嚎啕大哭，继续打继续抢，很多血，但没有希望。”

        言安不知道回什么好，斟酌片刻，说：“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心率还好吗？”

        一会儿他回复：

        “我从未得到过你，心里却已经失去过你千百次。”

        言安忽然觉得心痛。为倔强的他？还是为倔强的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说服自己，跟他试一下呢？忙起来她是完全可以忘掉他的——言安一专注，不管心还是脑就会自动屏蔽一切无关事项人物，算她的“特异功能”吧。但他一出现，哪怕一条信息，都会把她从“专注”中拉出来。

        言安坐在窗前，刚来时购置的几盆小绿植繁茂生长，有的不知何时伸出了细小却坚韧的藤蔓。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除了每天和爸爸妈妈果果视频信息，她几乎忘记了之前在国内的种种。只是时不时会想起他，穆昊然。她开始对自己的“想念”感到无措，这不像她。

        顾念这次突如其来的告白，更让之前他在言安心中的印象几乎被覆盖。之前她认为的，由于豆豆而生的“感激”，或者对师妹的“照顾”，或同为单身父母的“惺惺相惜”，或由于学术合拍而带来的“认同感”，种种笃信，都被“缺你”两个字推翻。

        顾念居然会喜欢自己？喜欢她什么？和豆豆相处的亲？还是对学术孜孜以求？做饭好吃？他仿佛对中餐也并不十分感兴趣。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是顾念喜欢的点。他喜欢的，应该是像顾思那样，精致、独立、万事独当一面的“美强”型女人。她不是。她常常在他面前不修边幅，遇到好吃的东西笑到眯眼露牙，对西餐无感，喜欢啤酒多过红酒，和两个孩子滚做一团毫无形象，讨论学术也常常被他抓漏洞，闲聊时拉筋开腿没正形，就连对穆昊然的小心思都被他一眼看穿。如果说女人是一本书，那她在顾念那里充其量算一本漫画书，还是四格的那种。

        比起不能理解穆昊然的“八年暗恋”，言安更不能理解顾念。就像他总说言安是个“科研好苗子”一样，她总觉得那是在说别人。

        想不通顾念，想不通穆昊然，也想不通自己。年近不惑，对这个世界的疑惑却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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