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见 路灯下唱歌的白衣少年
        每次拥抱对他而言都像是一次能量补给。

        耗了太久太久，有时他会觉得精疲力尽，但每次一看到她的样子，听到她的声音，他就又忍不住去追随靠近。他在大学谈过一段短暂的恋爱，初恋女友捧着玫瑰在球场上的当众表白击中了他，直到最后无疾而终，他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怎么付出都觉得不够，蚀骨般的需索。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像她说的得了什么神经内分泌疾病，激素可以一直峰值分泌的吗？他要从怀中的这个女人身上吸取能量，填补那些空旷了太久的空洞，去滋润那颗被她有意无意反复炙烤的心，她是唯一的对症良药。他不舍昼夜、快速地强大着自己，就是想让自己更坚定地被信任，但她为什么就不相信呢？

        “你为什么就不信我呢言安？

        我知道我现在说一辈子你一定不信，但你什么时候才能相信？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时间？一年？三年？五年？十年？这么多年了，我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我没办法喜欢别人，只能爱你。我们之间这八年我会填平的，你信我我一定会！我已经达到毕业要求了，在跟老板争取提前毕业，找到工作，立业成家，你要的稳定、安全、踏实，我都能给你，你再等我一下，就一两年，最多三年，我真的可以！”

        他年轻的胸膛起伏着，心脏有力而快速地跳动着，每个毛孔都叫喊着“我爱你”。他在言安眼里永远都有一股少年气，这份少年气正中她的要害。

        她无力地垂着头说：

        “八年前你看到的我是最好的我，没吃过苦，没陷入过自我怀疑，没得过抑郁症，除了怕实验动物什么都不害怕，能自信灿烂地表达喜欢和不喜欢。而这八年，你一直在往高走，让自己拥了有无限自由无限可能；我却经历了太多太多。我生过孩子，小腹皮肤松弛，上有永远无法去掉的妊娠纹和剖宫产刀疤；我有过想要自杀的抑郁，可能会因为生活事件的打击再次陷入抑郁的泥淖；我经历过莫名其妙的背叛，没办法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任何一段感情——这些都是岁月和生活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迹，远远不止这些——你根本不知道。一旦看到真实的我，你一定会怀疑自己，何不就把我留在八年前的梦里，继续往前走呢？昊然，你这么年轻，你会遇到很多人，你是可以爱上别人的，只要你肯放过自己。”

        说完这番话，仿佛撕掉最后一点伪装，一向要强的言安耗尽所有力气。

        良久，她听到头顶上轻轻的一声笑，仿佛松了一口气。她疑惑抬头，却看到他嘴角微笑着，脸上却有泪痕。

        “安，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看到真实的全部的你。我知道你怕给我陪跑，那让我做你的陪跑可以吗？只要给我一个开始，什么时候结束你说了算，怎么结束也是你说了算，你不想要，我绝不纠缠。有一天，我就用尽全力爱你一天。有一天，爱一天。爱一天，是一天。”

        言安怔怔地仰望他的脸，这么近，倔强而高挺的鼻子，女孩般柔软的嘴唇，紧致漂亮的下颌线，微微颤动的喉结……多么美好的人，多么动情的话，她忍不住抬起手指轻抚了一下他的下颌，指尖微凉，眼波流转，向他微微笑了一下。

        只听他沉沉喘了一口气，旋即侧头吻上她的唇。

        她猛然清醒，他却彻底迷醉。

        言安撑着缺氧前最后一点意识奋力推开，他才将头俯到了她耳边。

        鼻息在颈窝热得发烫，他伏在她耳边，含糊地说：“言安是穆昊然的女朋友，是不是？”言安不做声；他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逼问：“言安是穆昊然的女朋友，是不是？”言安低声讨饶：“哎，是…”……言安忽然查觉到他身体的亢奋，一激灵跳出他的包围圈。

        走在江边，他忽然向每晚在江边唱歌的小哥哥借了麦和吉他，说可不可以唱一首歌送给他喜欢的人。

        她远远站在人群之外。

        他坐在高脚凳上，抱着吉他，调好麦，一双眼睛越过人群看向她。人群里有的情侣顺着他的目光也笑着望向她。

        言安躲在树影中，看着路灯下的众人簇拥的他，白衬衫像是在发光，甚至看得到头顶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的睫毛的阴影。

        言安想，这也许是我此生最浪漫的时光了吧！

        浪漫，又凄凉。

        她做好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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