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虚虚实实
        望着铺天盖地的倭军舰队消失在东方的海平线下，大明和高丽的水军将士都长长的松了口气，在倭军的几百艘战船面前，联军舰队就如同一只小小的海豚面对巨大的鲸鱼。

        林镇抚将心中更是激荡不已，他是知道山东水师的底子的，如果这支倭军水军杀到登州去，乃至杀到天津卫去，山东水军根本就无力抵挡，不仅是山东水师，就是江浙的吴淞水师也不能敌之，可以说整个大明的北方海域就没有什么力量来对抗，唯有南方的广东水师才能与之匹敌，但远水难解近渴，好在现在倭军水军暂时还不会去大明那边，否则大明北方沿海必定是烽烟滚滚、危机四伏了。

        不久，李舜臣的高丽水军也赶到了，林镇抚将看到高丽水军也是兵强马壮，这才放下心来，只要高丽水军还在，倭寇水军就无法向西去图谋大明。看来回去得向巡抚和总兵大人建言，希望他们能向朝廷上奏，尽快把广东水师调来高丽，否则这场战争就不知还要持续多长时间了。

        李舜臣看见了大明的战船，心中也是大喜，虽然大明并没有多少船舰过来，但大明战船出现在高丽海峡这里，对高丽的军心士气是个极大的鼓舞，而对倭寇的士气则是沉重的打击，现在他大概猜到了九鬼嘉隆为什么要连夜撤退了，九鬼嘉隆是怕大明的水师过来包了他的饺子。

        两支舰队汇合后，李舜臣带着庆尚道水军右使元均和全罗道水军右使李亿祺，一齐到“海樱”号来拜见林镇抚将，当他们发现指挥“海樱”号和舰队的居然是王海樱时，都大大的吃了一惊。

        王海樱倒是规规矩矩的按照义女的礼节给李舜臣行了大礼，元均和李亿祺这才知道王海樱居然是李舜臣的义女，于是各自摸出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送给了王海樱。

        众人一阵寒暄之后，说起下一步的打算，李舜臣表示他要回丽水去休整一段时间，这次连续多日的战斗让水兵们早已经筋疲力尽了，火药箭矢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另外许多战船也受了损，必须维修。当然，李舜臣最关心的还是大明的水军主力到底来了没有。

        林镇抚将则告诉他，大明水师的主力现在南方剿灭海盗和作乱的红夷人，暂时无法北上，只有等南方平息下来后，才会北上来支援高丽。这支舰队是来护送军需物质到泗川的，同时他作为大明官方正式的使者，将会与晋州方面接触，等事情完了后，就要回登州去。

        李舜臣有些失望，但还是希望能留下几艘明军的战船加入高丽水军，不需要他们作战，只要明军战船在这里，将会极大的振作高丽兵民的士气。

        林镇抚将想了想，这趟去了泗川之后，还会抽调几艘船随颜九南下濠镜，如果再留几艘船在高丽这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他便提议由李舜臣和李惟俭联名写信，他来附议，向山东巡抚和总兵大人请示，今天就可以派快船将信送去登州。李舜臣和李惟俭自然允诺，当即就让让人写信。

        随后，李舜臣又问起颜九哪里去了，王海樱说回平户接家眷去了，李舜臣暗道可惜，秦川这下真的是连人带船都抓过去了，他本想把颜九和“海樱”号弄到自己麾下的，这才认了王海樱当义女，没想到最终只得了个义父的名头，人和船却统统归了秦川，不成，必须敲敲秦川的竹杠。

        于是李舜臣向李惟俭提出，大明运来的火药军器，得给他分一半，这些日子他为了保住泗川和晋州，可是和倭军大战了三次的，不管是船只、人员还是物质，都受到了极大的损失，这个亏空，晋州方面怎么也得给他一些弥补。

        李惟俭和李雍此时还不知道，李舜臣在泗川就敲了老朴的竹杠，李惟俭还觉得都是朝廷的军队，而现在朝廷无法支持李舜臣，晋州完全可以来帮帮朝廷，他正要开口答应，李雍却跳了起来，口口声声说这些都是晋海商社的资产，用来换军需物质的粮食全都是商社的，不是朝廷的，李舜臣要东西可以，必须按照他占的股份分，还要通过股东们一起开会来定，一切按商社的章程来办，不能坏了规矩。

        林镇抚将一听，眼睛都大了，感情这次来与大明交易的不是高丽朝廷，甚至不是高丽的官府，而是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商社？但好像又不对，商社头面人物全是官员，而且还打着官府的名义行事，这让他想起了大明的市舶司，大概这个商社也和市舶司一样，是个官商合体的怪胎。

        元均和李亿祺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事，他们没想到李舜臣和晋州方面还有如此的紧密关系，怪不得全罗道左水军分了那么多的船和水兵给晋州，原来是和秦川一起在搞走私。不过现在也不叫走私了，大明居然同意开埠登州了，这让他们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接着，让他们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李舜臣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和李雍讨价还价起来。李舜臣说他的整个舰队都应该算做股份，损失自然要由商社来补，李雍却只认入了股的那几十条船，而这些船却没有一点的损失，他还慫李舜臣，说全罗道水军怎么也是大王殿下的资产，没有大王殿下的首肯，如何敢全部划到晋海商社来。

        最后两人扯了一阵经，总算达成一致，分了一部分军需给李舜臣，李舜臣这才高高兴兴的带着元均和李亿祺告辞，回他们的战船去了。后来李雍回到泗川后，听说李舜臣还敲了老朴的竹杠，忍不住大骂起来，说李舜臣是小门小户出身，一副商贾做派。

        不过李舜臣拿了东西，还是比较能够做事的，他留下了一些战船在船津湾的入海口一带巡逻，阻止倭军侦探船过来打探军情，让九鬼嘉隆摸不清泗川的虚实，也搞不清楚明军水师到底来了没有，结果就一直呆在熊川不动窝。

        海上的九鬼嘉隆到泗川晃了一圈，又缩回了熊川，此时陆上的细川忠信却像头野猪一样，不顾一切的拱到了晋州城下。长谷川秀一和木村重兹都劝他退回咸安，但被无耻的高丽人彻底激怒了的细川忠信固执己见，坚决要去攻打晋州。细川忠信认为，既然高丽人不敢和他正面交战，只敢像老鼠和苍蝇一样纠缠，那么他们也多半不会坚守晋州，只要拿下晋州，他就能向父亲和太阁殿下交差了，光拿下咸安是肯定不够的。至于拿下晋州后还打不打全罗道，他倒真还没有这个打算。

        同时，细川忠信以为晋州也是小城，那么城防应该和咸安一样，并不会太过坚固，他麾下有近万的军队，在几天之内拿下晋州，问题不大。现在高丽人在大军周边的山林里四处袭扰，细川忠信也不想管他们了，让军队裹成了一团，只要拿下晋州，那些高丽人还能坚持多久？

        然而当细川忠信带着疲惫不堪的部下，一路冲破高丽军的阻截和骚扰，终于冲出了山林来到晋州城外时，他才发现事情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了。晋州的城墙是不高，但城墙下都挖得有壕沟，更麻烦的是，晋州四门外都有堡垒，屏护着城门，要想攻击晋州，就必须先拿下城门外的堡垒，但这堡垒容易拿下吗？细川忠心心头开始有点不自信了，因为他看见了堡垒上面伸出的黑洞洞的炮口，而且看起来高丽人不打算再放弃晋州了，城墙上和堡垒上都满满登登的站满了人影。

        长谷川秀一和木村重兹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但二人知道细川忠信是不愿回师的，长谷川秀一就试探的问道：“大人，我军是分兵围城，还是单攻一面？”

        细川忠信现在也有些心虚了，他反问道：“高丽人在四门都修得有堡垒，上面还有大炮，你有何妙策？”

        长谷川秀一心道，我哪有什么妙策，现在倭军的万把人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根本无法围住晋州城，另外后路完全是空的，高丽人实际上可以随时切断与昌原、咸安的粮道，现在之计，唯有赶在粮食用尽前尽快攻下晋州，否则能否安然退回去都是问题。当然，如果话说得太明了，又要伤细川大人的自尊心，于是长谷川秀一说道：“大人，高丽军应该不下上万，大军四面攻打，难以济事，唯有集中兵力攻打一处，方能迫使高丽军弃守晋州。至于高丽军的大炮，多为虚张声势，并不能杀伤几个士卒，我军蜂拥而上，那小小的堡垒如何能抵挡得住？”

        长谷川秀一以为大炮只能发射实心铁弹，那能打死几个人？他还不知道秦川发明的松树炮的厉害，那天女散花般的炮子是能够一扫一大片的，九鬼嘉隆的水军在进攻船津湾的堡垒时就吃了大亏，晋州城下的倭军官兵们马上也要来领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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