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瓶颈问题
        大明到了万历时期，已经接近三百年王朝周期的末端了，大明也早已没了太祖、成祖时那种气吞山河如虎的气势，土木堡事变之后，大明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内敛和收缩的下坡路，后来的一切努力，都只是在竭力延缓衰落的步伐而已。大明的衰落，与历史教科书上的那些教条关系不大，更非黄仁宇大师等人所想象的那样，可以靠照搬西方模式来改变。

        大明的衰落，根本原因是因为中国的发展遇到了瓶颈，如果不能向西欧那样取得决定性的突破，开辟和占据新大陆，大明终究免不了王朝的宿命。至于土地兼并、财富集中、贫富悬殊、气候异常、财政崩溃，等等，都只是这个瓶颈问题的表相而已，实际上任何国家、在任何时期都会遇到这些问题。

        当国家和民族处于上升和扩张的通道时，这些问题就通通不是问题，因为有新的土地、新的资源、新的人口和市场来喂饱国家和民族，处于统治地位的既得利益阶级自然能吃大头，但被统治的下层民众也能多少分得一勺羹，甚至还有许多机会能够改变人生，社会自然和谐，全民也都迸发出积极进取的精神。

        然而当国家不能再扩张时，或是扩张的收益抵不上支出时，大家就只能吃老本，国家随即就会陷入内敛和收缩。而任何一个国家再大，它的资源和财富再多，也是有限的，同时还是各自有主的，属于各个阶级、各个集团、各个个体，而这些社会单元都是自私的，因为它们不是死物，而是是活生生的政治生命体，生命体肯定要遵从生物界的规律，尽可能的吸取养分来壮大和繁衍自己。于是统治阶级自然会利用权势和特权，大肆侵吞全社会的资源和财富，从而留给广大底层民众的越来越少，于是土地兼并、财富垄断日益严重，使得社会鸿沟越来越大，阶级日趋固化，社会也陷入僵化，最后则是全社会成员沦为极少数统治阶级的奴仆。此时任何改革的企图，在强大的统治阶级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底层绝望的民众，就只能等待那一点的火星，来最终引爆这个已变成僵尸的社会和国家！当社会崩溃，旧的统治阶级被打倒，人口大量损失，留给幸存下来的人的土地和资源，自然也宽裕起来，于是新的王朝轮回便开始了。

        纵观古今中外，进入文明时期以来，很少有大帝国能维持三百年以上的，唯一长命的帝国是罗马帝国，号称千年帝国，而罗马帝国的旺盛生命力就在于它无休止的扩张，利用征服其它民族、掠夺其它民族来维持它的生存和发展，罗马帝国和中国历代的帝国一样，土地兼并、财富垄断、贫富悬殊，但它能通过不断的扩张来化解国内的矛盾。中国则由于地理环境的限制，四周都是高山大漠和大洋，扩张到一定范围，就再没有扩张的价值了，这跟民族性（所谓的海洋民族和大陆民族）和政治体制无关，扩张不能带来收益，反而会加重支出和国内矛盾，没有任何统治者会干这样的赔本买卖，所以在农业社会时期，中国根本就摆脱不了三百年的王朝周期轮回。

        罗马帝国却因为因为的地理因素（主要是因为便利的地中海运输），可以持续的在地中海周边进行扩张，其实在地中海地区，即便没有罗马帝国，照样会有另外一个国家和民族来实现罗马帝国的辉煌。而当罗马不再扩张时，它的末日也就到了，君士坦丁大帝正是清醒的看到这点，才将首都迁到了拜占庭，因为当时在西欧的扩张已到极限，狭小的西欧已经养不起庞大的罗马帝国了，他将眼光投向了更为广袤的东方。后来的十字军战争其实也是出于同一目的，只是被**人和突厥人击败了，欧洲人才不得已向西投向大海。可惜君士坦丁的子孙们没有他的宏才伟略，1071年在曼齐刻尔特决战中，塞尔柱突厥人歼灭了东罗马的主力，并俘获了东罗马皇帝罗曼努斯四世，彻底终止了罗马帝国千年的征服进程，于是罗马帝国的丧钟随之就敲响了。

        人类史上的任何大帝国，当它终止了扩张的步伐时，也就到了它命运的转折点，罗马帝国如斯，奥斯曼帝国如斯，蒙古帝国也如斯。还有个更近更典型的例子，就是沙俄帝国，当它在克里木和中国东北遭遇失败，被迫停止了扩张，沙俄帝国也就进入了倒计时。而上升期间的沙俄，能同时对抗两大帝国，拿破仑帝国和奥斯曼帝国，而且还丝毫不落下风。同样是沙俄，在下坡路上时，即使有英法两个大佬输血，却连一个德国也招架不住。

        只有西欧撞上了大运，因为他们获得了新大陆，一举解决了困扰每个国家发展的瓶颈问题。他们距离新大陆最近，而新大陆上的地理环境优越，气候宜人、土地广袤、资源丰饶，而且土著民族居然还处于原始社会，根本没有多少抵抗能力，（南部非洲虽然也落后，但气候、地理条件根本不适合于大规模殖民，西伯利亚同样也是这个问题）。当哥伦布踏上新大陆的土地上时，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小步，却是西欧的一大步，西欧从此便跃上了龙门，上帝教的子民，终于获得了他们神祗的庇荫。实际上直到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西欧都在享受着这份天大的红利（美国不过是西欧在新大陆的殖民地），并以新大陆为依托，两次击败了中欧帝国（德国）的挑战，一次击败了东亚帝国（日本），一次击败了东欧帝国（苏联），牢牢的掌握着全球的控制权。

        可以说，人类的各个民族和国家（已经进入文明时期的民族），谁先发现了新大陆，谁先占据了新大陆，谁就能成为全球的主宰。很可惜，华夏距离新大陆实在太远，（华夏对高丽、倭国和安南没有多大野心，完全是因为瞧不上那些地方，征服和占领的投入产出比实在不划算）。

        实际上到了十四世纪，土木堡事变后，大明帝国就不可逆转的走上了下坡路，好在太祖和成祖干得不错，把周边的强敌基本打残，同时又有海上丝绸之路的强力补血，使得大明能够避免两汉的社会危机，以及两宋的外部强敌环伺，大明最终能够维持中原王朝最长的国祚，如果不是崇祯的愚蠢和官绅集团的自私，说不定大明还能苟延一些日子。

        但此时大明的衰落是显而易见的，因此秦川对这个时期的大明能派出多少军队，真的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太祖成祖时，动辄出动几十万大军，国家居然还屁事没有，到了万历时期，能一次性出动十万大军，已是朝廷倾其所有了。后来对满清的战争，出兵最多的是松锦战役，十二万人，一半还是民夫，结果全军覆灭，次年大明就完蛋了，而成祖征蒙古，也曾一次性损失十万大军，然后成祖跟着就带了五十万大军去找回场子。如果真有五十万大明军队入朝，恐怕不需要打，倭军就会以最快的速度逃回老家去。

        实际上在这场高丽战争中，大明最大规模出动的兵力也不到十万，其中还包括万余人的水军，只是万幸出了个李如松，在前期的战斗中打出了三板斧的威风，吓到了倭军，再加上对大明这个庞然大物的习惯性畏惧，使得倭军在后来的战事中，一直畏手畏脚，不敢再与大明做主力决战，因此在总的战略层面，倭军实际上是自己选择了被动的防守姿态。而三百年后的甲午战争，彼时的满清早被西洋列强打出了原形，倭军遂放胆猛攻，居然一路杀到山海关前，满清引以为柱石的淮军、湘军和北洋水师，统统不堪一击，至于八旗绿营，连打酱油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满清污蔑明朝出兵高丽“丧师数十万、费银数千万”，秦川想到，真有几十万明军投入，战争恐怕当年就结束了，至于费银子，即便大明花得再多，也比不过甲午战争后满清赔人家两亿银子多。实际上万历抗倭战争，是中国历史上，直到抗战前的最后一场国际战争的胜利，而处于王朝末年的大明都能绽放如此的辉煌，让我泱泱大清着实脸上无光，只得行篡改历史的无耻之举。

        想到这场战争在历史上持续了七年之久，期间还打打停停，秦川推测大明一定不会有太多的军队入朝，那这样全罗和晋州就危险了，倭军只要主力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就一定会采取北守南攻的战略，将高丽南方全部征服，然后再掉转头来与明军决战，达到最低的战略目的，迫使大明承认倭国对南方高丽占领的即成事实。

        因此，秦川认为自己必须去北边走一趟，摸清楚大明朝廷的态度，看清楚大明军队的实力，然后才能定夺晋州以后防御的策略，如果有可能，他还想助大明军队一臂之力，将倭军打痛打残，这样才能真正减轻南方的压力。

        宴会结束后，秦川带着几分醉意和满脑袋的胡思乱想进入了梦乡，梦中，他发现自己站到了一个海滩上，将一串玻璃珠子递给几个头上插着羽毛的印第安人，然后他站着的那块地方就卖给他了。那伙印第安人高高兴兴拿着珠子走开了，但不久又跑了回来，大喊：“曼哈顿！曼哈顿！”

        “曼哈顿？”秦川一惊，四顾一看，怎么没有高楼大厦？

        此时王海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也穿着印第安人的服饰，对秦川说道：“曼哈顿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买卖不公平。”

        于是秦川掏出火铳，说道：“那就让他们接受这个公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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