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狼道十六
        十六

        智诚和尚最初打算通过太子让我参加围猎，结果被太子拒绝，又找上了大宦官陈弘志，并在人市上买下杨长歌作为礼物送给陈弘志。不知陈弘志在父皇面前是怎么说的，亦或是使用了什么手段，事情就办成了。

        得到这个消息我既高兴又悲哀，高兴的是见到父皇就有望回宫，又可以和娘生活在一起。悲哀的是一件被自己的大哥、大唐储君拒绝了的事情，却让一个太监轻而易举的弄成了。

        我为自己、为大哥，更为父皇以及他治下的大唐感到悲哀。

        我故作老成地摇头叹息。

        智诚和尚有所觉察，淡淡的地说:“这事不奇怪，太子殿下有许多顾忌，陈弘志则不同，稍稍做点手脚就成了。怡儿，你要牢牢记住，无论将来你走到那一步，这个世上，除了你娘，人人都须提防，尤其要谨防身边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陈弘志愚弄了父皇。”

        “他让宗正寺更换了一份参与狩猎的皇族成员名册，添加上你的名字，并说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就这么简单。”

        “他不怕父皇查证此事。”

        “不怕，且不说皇帝是否会知道名册被更换，即便是知道了，陈弘志也会有几十个理由搪塞他，皇帝老儿是最好骗的。”智诚和尚盘腿坐在我对面，“本朝阉竖之患自玄宗皇帝跟前的大太监高力士始，现在更盛，宦官权力之大，威势之盛前所未有，皇权与阉人已拧成一股绳索，相附相依，谁也离不了谁，缺一股整个绳索就有断裂的风险，所以呐，陛下对陈弘志一类人只能是容忍，等陛下将眼下的几件大事了结以后，才会着手处置这些祸害。”

        智诚和尚的话让我觉得整个事情更加地荒诞滑稽，但实事的确如此。

        接下来的两天我时时盘算着见到父皇如何回话，如何讨得他的喜欢，幻想着见到父皇时的情景。在我的期盼中皇家秋季围猎的首日到了，我随太子殿下来到丹凤门前。看到百面五色彩旗在宽阔的丹凤门大街上飘舞，每面彩旗后是百名铠甲鲜亮的神策军土兵。

        太子李恒率皇族百余人面朝丹凤门肃立，静候天子仪仗。诸王俱是身着铠甲、头盔、战靴，只太子和我身穿常服，显得与宏大庄严的场面格格不入。

        我穿常服是智诚和尚的主意，他说上百名王孙公子跪在那儿，头盔、铠甲包裹的严严实实，陛下根本就分辨不清，穿常服才显得与众不同，好引起皇帝陛下注意。

        至于太子殿下为什么在如此庄重的场合不穿礼服就不得而知了。

        两队金甲盛装武士缓缓出了丹凤门，枣红色的马匹步履统一，马头上和武士头盔上红色的璎珞随着马的起伏晃动。金甲武士停下后，陈弘志尖细悠长的声音响起:“皇帝陛下圣驾到，跪。”

        整齐的山呼声响起，“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偷偷地昂起头，看到父皇身穿赤黄色绣有龙纹的常服，懒洋洋的扫视着我们这些王孙公子，连坐下的龙驹也显得无精打采。

        父皇的目光扫到了我身上，我以为他会问我一声这个两年多没见过面的儿子，用祈盼的眼神仰望着他，可是没有，他的眼神没在我身上做片刻的停留就扫了过去。

        我不知道父皇此时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是否还惦记我这个远离皇宫大院儿子，只发现他的眼睛空洞无神，表情淡然冷漠，嘴唇蠕动着不知在说什么。

        我低下头，随着大家一起山呼第三遍万岁、万岁、万万岁。心里阵阵酸楚，有些后悔听了智诚和尚的话，觉得自己就不该来，眼泪不自觉的涌出。

        不知父皇的仪仗是什么时候走过去的，太子李恒扶起我说:“起来吧，既然来了就别想那么多，马匹弓箭我已经准备好了，跟着我去狩猎场，兴许还有机会见到父皇。”

        出乎我预料的是太子殿下身后的李湛兄弟三人共同朝我拱手问候，李湛道:“十三皇叔一向可好，我们总念叨你呐。”就连一向对我很不友善的李炎也是一脸的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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