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说完，“哐当”一声关上了门。姐姐就那样呆呆的站在门外，好长时间都回不过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拉着我的手向前走了几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的又撒开了我的手，飞快的转身，攥起拳头狠狠的砸着门。边砸边大声喊着：“娘，娘，你把门给我开开，我要进去，我要进去。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自私。娘，求求你了，把门开开吧！求求你了！”她的哀求声在这寂静的早晨格外响亮，木门也被拍打的有些乱晃，但自始至终那扇门都没有打开。姐姐拍打了很长时间，有些体力不支的半跪在在门前，胳膊和脑袋倚在木门上，喃喃的说：“娘，求求你了，别丢下我。求求你了，开开门吧......”亮晶晶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滚落。大大的、圆圆的、一颗颗顺着她的脸颊滴在嘴角、胸前、地上，甚至木门上也有被打湿的痕迹。这时，门内响起了母亲冷冰冰的声音：“走吧！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我是不会开门的，以后你也不再是我的女儿了......”

        姐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猛地扬起了头，脸上“刷”的一下，失去了颜色，她有眼睛就像进入了无尽的黑夜，突然失了光彩，颤抖着嘴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合上了嘴巴。她收回了倚在门上的右手，挺直了身子的跪在门外，“砰砰砰”的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什么话也没说，起身扭头就走。。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能从姐姐的背影中看到深深的落寞和萧瑟。而身后，传来了母亲的嚎啕大哭......

        姐姐仿佛遗忘了我，她一个人走在前面，我在后面，我们两个一前一后沿着小路往学校走去。这时的天已经有些亮了，路上不时有几个赶早的行人匆匆走过，还能闻到路边人家粥煮熟的香味。秋风吹来，我抱紧双臂想保留着身体仅有的温度，而姐姐好像是没有感觉似的，直挺挺的，头也不回的继续走着。道路两边的蚂蚁草已经干黄了，很难再看到青色的植物。只有农田里的小麦经过昨夜的霜刹还发着一种不健康的绿。我看着走在前面的姐姐，有一瞬间竟然觉得她和这被秋所肃杀的景物一样。。渐渐的消融在这世间。

        我吓了一跳，大声地喊了一声：“姐姐！等着我！姐姐，等着我！”她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着，越走越远.....

        我一路小跑的跟在她的身后，一直到亲眼看着她进了校园。我站在门口，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自始至终她也没有回头，估计她是在心里埋怨我们的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忽然想到昨天那个男生被村民打骂，被父亲威胁的样子，那时的他眼中的愤恨会不会让他伤害姐姐？想到这儿，我飞快的转过身，往学校的方向跑去，远远的看到校门口没人，连忙跑了进去。我在校园内一边跑一边张望，希望能在哪个角落看到她们的影子，可是空荡的校园像是一个人也没有的样子。我不死心，继续一间一间教室的找，可是依旧不见姐姐的影子，我急的满脸通红，穿着单薄的衬衣竟然在深秋出了一身汗。我真的担心姐姐出了意外，如果那样，我怎么和母亲交代？我焦急的在校园寻找着......终于，在了不远处的竹林里传来了争执的声音。我连忙跑了过去，看到姐姐正苍白着脸流着泪和那个男生解释着什么，而那个男生正推搡着姐姐，我立马上前，推了他一把，大声吼道：“你干嘛呢？为什么打我姐姐？”那个男生看到我愣了一下，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姐姐，用嘲讽的语气对姐姐说：“你们一家人都这么喜欢讹人？真可怕，我真后悔认识了你。算我倒霉，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求你，放过我吧！”

        姐姐听了，对着他摇了摇头：“别这样，我保证我的家人不会来纠缠你了。我现在只剩下你了，如果你也抛弃我，我是真的没有活路了。求求你，求求你，带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好吗？”

        那个男生“噗嗤”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样，笑的捂着肚子。姐姐在他的笑声中脸色愈发的苍白，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而那个男生像没看到似的，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扫了一眼姐姐，说道：“你的脸皮可真厚。小小年纪都想跟人私奔，你的自私估计也是随了你那恶毒的父亲吧！也不知道现在让我带你走，是不是你们家的另一个阴谋？看看你们有多贪心，敲了一笔不够还继续来讹我家，我看着就像个傻子吗？你也不瞅瞅自己，有什么资本让我带你走？是你们这儿的人暴打我一顿。。还是你父亲讹我家一笔给你的自信？你就是一坨烂臭泥，除了臭了自己还染脏别人。为了别人好，你可千万别往人家身边凑。我再说一遍，从昨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挨打，到最后看着我签字画押，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为我申辩，我已经明白你这女人的心到底有多狠了。黄蜂尾后针，最毒女人心。我算是亲眼见识了你的心有多狠，有多毒。你我之间一刀两断，我愿意支付那些钱，就当买个教训了。但是你，以后千万别来找我了，也不必找我，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我惹不起你还躲得起。”说完，他甚至连一眼也不愿意看向我们，转身向外走去。

        看到姐姐那苍白的颜色和失焦的眼神。。我上前拉了拉姐姐的手，姐姐好像忽然回了神，“啪”的一声打在我的脸上，急声吼道：“谁让你来的？你说，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是不是要害死我呀？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她一边大声吼着，一边狠狠的摇着我的身子，看着她那疯狂的样子，我只能一直摇头。她哭的失去了力气，跪倒在我的面前，看着姐姐那难过的样子，我哭着抱着她，一直不停的向她道歉。

        天彻底亮了，但是一直没有太阳。学生陆陆续续的进了校园，朗朗的读书声响了起来，震醒了迷茫中的姐姐。她先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然后拉起了我，用衣袖擦干了我的眼泪，看到我脸上的被打的痕迹，小声的说：“对不起，姐姐不该怪你，更不该打你。都是姐姐的错，你要打要罚姐姐都认了！”我拉着姐姐的手，摇着头说：“是我和娘对不住你。娘说让我把你送走，现在事情搞砸了，可怎么办呢？娘会不会生气呢？”姐姐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咱们还是趁早回去吧！省得娘看你这么长时间还没到家，会担心的。”说着，拉起我的手便匆匆往家赶。

        回去的时候，路边已经有三三俩俩的村民端着碗蹲在门口吃饭，看到我们姊妹两个从那里经过，指指点点好像在议论着什么。姐姐虽然挺直着腰，可是我却感觉她的手越攥越紧，捏的我的手都有些疼了。路过早上经过的那片小树林，树叶已经全都落光了，而今天一直没有太阳，天色有些沉沉的。“咯吱”，不知踩断了路边的什么枯枝，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我吓得“啊”的一声尖叫，惊起了树上的老鸹，它发出“哇~~哇~~”的长鸣声，这种阴冷凄惶的声音吓得我紧紧地抱着姐姐的胳膊，小声对姐姐说道：“姐姐，我怕！”说着，又看到了掩映在柏树周围的那些新旧高低不等的坟墓，吓得连忙闭上了眼睛。姐姐拉着我的手快速的穿过这片林子。

        还没到村口，就看到周围的村民用指责的目光看了看姐姐。。想说些什么，又摇了摇头走了。我的心顿时慌了起来，估计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我和姐姐互相瞅了一眼，撒开拉着的手，往家的方向狂奔。

        刚到门口，就听到了我那傻大哥的狼哭鬼叫，当听到他大声喊“娘”的时候，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冷汗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血液像凝固了一般，浑身没了力气，不由得大声喊了一声“娘”，感觉周围的物体开始旋转，我的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而姐姐，踉踉跄跄的进了里屋，看到母亲正安详的躺在床上。。她乌青的面孔，乌黑的嘴唇被洗的发白的被单映的格外凄惨。当她看到母亲攥紧的手中，隐约露出一个纸条，打开才发现原来是那张签名画押的字条。她才知道，母亲用死来为父亲保守秘密，去给她挣一条生路。知道现在，她才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姐姐用脸贴着母亲冰冷的脸庞，轻轻的说道：“娘，你为什么那么傻？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啊！你怎么能把自己心爱的女儿托付给别人，而不是亲眼看着她幸福呢？娘，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呢？你知不知道当你清醒的时候，我是多么的高兴，可你现在却抛下了我们。难道我们的幸福真的就这么短暂吗？你知道不知道，你在我的心中才是最重要的，我宁愿失去所有只要你的陪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丢下我们，你一个人，在那里孤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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